嘿!他不想与我吵,岂有此理。
他父亲微笑。
“你为什么离家出走?”我问莱斯李。
“没有人的时候我才告诉你。”他说。
“这里只有你父亲。”我说。
莱斯李闭口不语。
“你这个小大人。”我说。
莱斯李说:“我在家中没有温暖,自然要出走。”
“什么叫温暖?你晓得个屁。”我说。
“要跟妈妈说话,妈妈不在,就是没有温暖。要跟爸爸说话,爸爸也不在,就是没有温暖。”
我看他父亲一眼,不好意思涉及别人的家事,不便出声。
莱斯李说:“就算他们两个人都在一起,谁也不说话,你说多闷。”
他父亲说:“日子久了,自然没话好说。”
莱斯李问:“那么爷爷女乃女乃他们活了七八十岁,怎么还有话说。”
他父亲惘然。“我也不明白。”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女人走过来,手搭在莱斯李肩膀上,莱斯李回头一看,叫声“妈妈”。我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穿着时髦的衣服,脸上化妆很明丽,只是有点凶悍性。
她开口说话:“佣人说你们来了此地,心情好得很呀,又吃饭又看戏的。”
我连忙站起来,我说:“我有事告退,你们三个人慢慢谈。
我抓起手袋就走,逃难似的。百忙中觉得那位女士还在上上下下的打量我。
我最怕吃不到羊肉一身骚的故事,况且我根本不喜欢吃羊肉,连那个意图也没有便已经一身骚,真是何苦来着。
回到家中,一肚子的气,单身女人在这种时间最多感触,本来我真的想跟莱斯李去好好看两场电影,现在倒变了他们一家三日去热闹。
结了婚,养下孩子,到底是有感情的,很容易死灰复燃,重收旧好。
饼几天,莱斯季打电话来。
我问他,“电影好看吗?”
“好看过鬼,那日爸爸与妈妈在餐厅中大打出手,幸亏你走得快,后来我一瞧情形不对,连忙脚底抹油,到底也没有你聪明。”
我诧异:真有这样的夫妻,看外型都很撕文。
“所以现在还得重新买票看电影,你去不去?
“我不去了,谢谢,”我说:“我不想被人摔破头。”
“那你是一辈子不看戏了?就是你跟我两人也不去?”
我问:“你保证只你我两人?”
“保证。”
可是在戏院大堂,他父亲又出现了。
我掉头就走,莱斯李拉住我。
他说:“他是来道歉的,他不看戏。”
我站住,非常紧张,“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快走吧,瓜田李下,小心为上。”
他苦笑,只好转身走。
莱斯李看着他的背影摇头,他说:“可怜的男人,被女人折磨得不像人形。”
我说:“你懂个屁。”
那两部电影很好看,散场时莱斯李的父亲在戏院门口等他,接他回石澳。
我当他是大麻疯,离得远远地招手。
我至今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当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尚丈八金刚,模不到头脑,对住电话直问:“谁?”
“张振辉,莱斯李的父亲。”他得借用他儿子的名字。
“有什么事吗?”我马上冷淡下来。
“莱斯李生病,想见见你。”
“我又不是医生。”我说。心中很牵挂,这小男孩子怪鬼灵精的,惹人喜欢。
“他很想念你。”姓张的很简单地说。
“我家还有巧克力蛋糕,你问他要不要吃?”
棒一会儿他说:“我隔三十分锺送莱斯李到你家。”
“他是什么病?”
“一点点发寒热而已。”
“我等你们。”
莱斯李抱着玩具到我家来,张振辉放下他就走了。
我问他:“你是否觉得寂寞?”
他点点头,病得有点焦头烂额.可怜巴巴的,话也说不多。我放他在沙发上,开了电视,倒了橘子水出来,他已经抱着玩具睡着了。
我取下他手中的遥控玩具车。
这个苦恼的小大人,没有一点乐趣,父母吵个不停,把他的灵魂都吵散了。
他醒来时静静的哭,我拍打他的肩膀。
“不要悲伤,告诉我,你最希望的是什么,或者我可以帮你。”
他呜咽的说:“我最希望爸妈像以前一样,好好的……”他埋在我怀里泣不成声。
我点点头,“知道了。”我说。
我劝他吃了点食物,替他洗个脸,问他要不要回家。
“我不要回家,家里没有人。”
我与张振辉通了个电话,把方才的对白告诉他知道,他作不得声。
“为了孩子——”我说:“孩子是最无辜的,有谁会尽心尽意的照顾他?他想念他母亲。”
张振辉说:“可是已经破裂的感情……”
“莱斯李是个好孩子,他出乎意外的懂事,而且态度大方,感情丰富,如果将来为了得不到家庭温暖而令他性格上产生缺憾,实在太可惜。”
“我会得仔细思想这个问题。”他说。
“莱斯李今天在我处过夜?我明天要上班,又没有佣人,有点不方便。”
“我来接他回去。”他说。
莱斯李很乖,当他父亲来接他返家的时候,他显得既坚强又勇敢。
临走时张振辉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有点不好意思。
莱斯李忽然扑过来抱着我的腰,把脸贴在我胸前,良久才放开我。
我依依不舍说:“再见。”
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孩子,看见孩子便觉得他们是累赘,可是我喜欢莱斯李。
我喜欢莱斯李的原因是他喜欢我。他对我有种莫名的亲情与信任。
等我再见他的时候,他病好了,但是功课落后,要找人补习,我并没有自告奋勇,但莱斯李自动带着书本上我家来。
“老天。”我说:“我这屋子里长远没有男人上门来,你是最勤的一个,可算是我的男朋友。”
莱斯李说:“你会不会成为我父亲的女朋友?”
我故意生气说:“我以为等你长到十九岁的时候,你会娶我为妻,怎么,现在又要把我推销给别人?”
“我父亲是个英俊盎有的男人。”他说。
“他有太太。”
“他们已经离婚了。”莱斯李说。
“她随时会出现的,太危险了。”我摇头。
“你做人太小心,不会有什么乐趣。”莱斯李批评我说。
“像我这样的年纪,错不得。”我说。
有时张振辉晚了来接他,他就一个人坐着看电视,一点也不碍事,像他这样的孩子,真是不怕生多几个。
张跟我说:“我对莱斯李说明白了,我与她母亲感情破裂,不能再共同生活下去。”
“他怎么说?”我问。
“他不能明白。”
“我也不能明白,我问:“当初是怎么结合的?”
“当初,……她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们这些人都这么说。”
“是真的,现在她……”
“现在她不了解你,是不是?”
“你少讽刺我。”张恳求。
“当初都是天成的佳偶,怎么现在会变成冤冢仇人?”
“我不知道,现在她的最大乐趣是令我日子不好过。”
“你是否做过令她难以下台的事?”
“我自己不觉得。”
我点点头,“你自己自然是不觉得的。”
“我很抱歉,我跟莱斯李说,即使他母亲回来,大家对着天天吵,到他更不好。”
“你知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问。
“我也希望时间可以倒流,回到以前。”
“有没有想过重新开始?”我问:“再结婚?”
“有几个女孩子像你这么懂事?”他问。
“我不是女孩子,我笑,“我是个姑婆。”
“你有很多男朋友?”
我温和的笑:“张先生,你想知道什么?假如你想为莱斯李找继母,那人不是我,我只为恋爱而结婚。”
他苦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觉得你很好,很关心莱斯李,难道男女之间没有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