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星撇撇嘴,“有一个男全也这样对我女同学示爱,六个月后,她去找他,他已经结了婚,太太且怀了双胞胎。”
小邓笑,“我不是那样的人。”
“总有个时限吧,像罐头食物上盖的时限印章:过期不合食用。”
“我不是罐头汤。”
“没有时限?”
“我不知道,或是明天你便投向我怀抱,或者不,那就算十年吧。”
“十年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
王阳与黄稀玉都已成长变为少女。
“不,”邓维楠说:“十年很快过去,比你想像快得多,转瞬即过,振星,届时,你一定成熟了,说话必然更有趣,鬼主意更多。”
“我已经老了。”
“何必担心呢,我比你更老。”
这个时候,振星背包里的手提电话忽然响起来。
呵婵新有事,她立刻去听。
丙然是婵新,声音极度困惑.“振星,王沛中此刻在我身边,你能不能即时回到酒店?”
“王沛中昨晚在温哥华才与我通过电话。”
那头传来小王的声音,兴奋之极,“振星,我故意说有公事,挂了电话立即上路,好给你意外惊喜,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马上回来与你会合。”
周振星看着邓维楠,大眼睛里全是歉意内疚。
邓维楠摊摊手,“可是要回去了?”
“你会了解吗?”
绝知邓维楠微微笑,“不,我一点都不了解,可是有什么分别呢,你势必要赶回去见未婚夫。”
振星沉默。
饼一刻她问:“你愿意与我一起吃饭吗?”
“不,我今晚的飞机回去,”他一口拒绝,“况且,他是我世上最后想见的人。”
振星不语。
“对不起我并非一个大方的人。”
振星轻轻说:“信不信由你,我倒是了解的。”
邓维楠掏出一条门匙,“欢迎你们来住。”
振星说:“这……”
“修女也许想找个比较清静地方修养,这里反正是空着。”
振星一愕,噫,邓维楠真周倒,婵新总不能一直住酒店里,母亲见到帐单会逐周振星出家门。
“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邓维楠搔搔头皮,“我本来好好在纽约工作,忽然一日心血来潮,坐立不安,终於忍不住自动请缨,跑到上海来主持分公司,今日想来,才知道此行根本是为着认识你。”
振星不作声。
他开车送她回酒店。
两人在楼下话别,她像是去了很久,华灯已上,背包里的手提电话又响起来。
振星十分愁苦,她不愿他走,她不舍得,可是像他那样性格的男子,决不会与她拖泥带水,她必定要有所表示,作出抉择。
振星终於下了车,关上车门,回到酒店。
婵新来开门,见到是她,松口气。
王沛中活泼热情心焦的声音叫出来:“振星你终於回来了,你倒底去了什么地文?”
他冲出来。
振星呆呆地看着他,王沛中见到她也愕住。
半晌,两人都没有行动,僵在那里。
婵新不得不咳嗽一声。
玉沛中这才吃惊地说:“振星,这是你吗?半月不见,你怎么搞成这样?看上去你似个不修边幅的阿姆。”
振星一听,跌坐在沙发里,仰起头,哈哈大笑。
原来玉沛中嫌周振星丑。
他没见过她真正蓬头垢脸,满身泥浆的时候。
玉沛中连忙问:“振星,你吃了苦吗?你无恙吧。”
连婵新都没好气,“你同我放心,她没事。”
振星揩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是,我疏忽了打扮,看上去老了十年。”
“振星,”王沛中分辩:“我不是这个意思——”
振星挥挥手,“皮肤头发都可以保养,何必孜孜计较皮相打扮,世上还有许多重要事情待办。”
“振星,你的手上有抓破伤痕。”
振星不耐烦了,“手不过是一双工具,小伤口会自动愈合,沛中,不必噜苏,还有,你来干什么?”
王沛中退后一步,“我来给你一个意外惊喜。”
“什么惊喜?”振星瞪着他。
王沛中十分震惊。
这是周振星吗?不不不,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周振星,如果真是振星,她应当似只快乐小鸟似扑出来,叽叽呱呱与他叙旧,可是此刻振星怒目相视,把他当小学生似教训。
婵新又咳嗽一声,“沛中,你且回房去,我有话同振星说。”
王沛中出房时喃喃道:“我好像不该来似的。”
婵新关上门,“不要待沛中太苛。”
“他真笨。”振星抱怨。
婵新看妹妹一眼,“如果他是笨人,也不是自今天起才开始笨。”
振星沉默。
“有什么话,越快说明越好,以免误己误人。”
“我想你是对的。”她低下头。
振星拿起电话,与王沛中约好稍后一起吃晚饭。
“明天我们会搬到一个朋友家去小住。”
“我也正在想,这酒店实在太贵了。”
“婵新,手术后我想你回到温埠,与我们一起生活。”
婵新微笑,“我是教会的人,自然要回到教会去。”
“你打算终身这样自一个地方教会流浪到另一个地方教会?”
“这是我与上帝的盟约。”
“你的工作十分有趣,更有意义,可是需索无穷精力时间,不适合你健康状况。”
“圣经上说,日子如何,力气也如何。”
振星叹口气。
“振星,你看,一站一站,一处一处,上帝都为我准备,我所需要,一件不缺。”
“你打算到何处去?”
“也许去非洲肯雅。”
“老天!”
“那边也有需要帮忙的孩子。”
“可是非洲!”
婵新笑问:“有分别吗?”
振星想一想,“我猜不。”
“你终於明白了。”
振星摇摇头,“不,其实我并不明白,但我想你已听到呼召,家人不明白也得尊重你的意愿。”
婵新又微笑说:“或许去柬浦寨。”
“真要命,父亲不知要多么担心。”
“会习惯的,孝道固然重要,但是子女也不能寸步不离。”
振星自嘲:“你看我没有能力,离都离不了。”
婵新握住妹妹的手,“你只是爱他们。”
“是,我爱爸妈,巴不得即时飞回去与他们见面。”
稍后振星更了衣化过妆才去与王沛中见面,在烛光下喝着克鲁格香槟。她异常沉默。
怎么开口呢。
她不知道王沛中亦感到同样困难。
终於他同自己说:王沛中,这是你的未婚妻,有什么话,清心直说好了,他开口:“这两个礼拜使你改变了很多,看得出你是受了震荡。”
“是。”振星简单的答。
两人又恢复沉默。
饼一会儿王沛中说:“其实我是来接你回去。”
但是振星却答非所问:“沛中,作为中国人,你说应不应该——”
王沛中生气了,冷冷打断振星,“这个问题,在高中与大学期间我已与师长及同学讨论过千万次,我不想再与未婚妻谈论它。”
振星辩道:“你没想过要做些什么吗?一人做一点,集腋成裘。”
王沛中板着脸,“人各有志,我并不打算加入一窝蜂爱国热潮,我只要打理好自己,不叫华人丢脸;已是一项成绩,这叫先修身。”
振星不语,一直喝闷酒。
“我知道有些景象使你感动,修女给我看过那些孩子的照片,忽然之间你觉得自己拥有太多,以致内疚,故急急想分出幸福给他们:这是很正常的反应,没人会怪你。”
振星微笑,王沛中并不笨,说他笨的才最笨。
“这种热度会过。”
“沛中,”振星忽然说:“我想把婚期押后。”
“什么?”他放下酒杯。
振星转动那只订婚指环,“我还没准备好,我需要多些时间,现在离五月只得两三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