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月琼也十分慎重,“我会小心。”
“还有若干现金首饰,是你嫁妆,千万别叫外人白白得益。”振星大眼睛睁得更大。
“她不像是那样的人。”
“妈妈,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你经营多年的家,说独力支撑不以为过,廿多年来你涓滴归公,可别叫他人讨了便宜去。”
“知道了。”
“爸怎么说?”
“他还没开始说话呢。”
“他会不会偏帮她?”
“振星,那也是他的女儿。”,
“妈妈我以为这个人物已经在我们生命中淡出。”振星有点懊恼。
纪月琼无奈地摊摊手。
振星跌坐在床沿,用手托着头。
太意外了。
案母并没有刻意隐瞒她,她一向知道自己有个姐姐。
她还见过她为一次。
七八岁的时候已经移民到温哥华,一日,父亲忽尔自办公室回来,匆匆着她更衣,接着驾车到机场咖啡室,振星记得她看到一个神色冷冷的少女,父亲着她叫姐姐。
振星没有开口。
少女也没有招呼。
案亲说:“振星要做好功课.将来像姐姐那样,读一间好大学。”
沉默的振星开口问,“那是什么大学?”
案亲代答:“卫斯理学院。”
想起来了。
振星喃喃道:“卫斯理大学毕业的修女。”
振星记得那天回到家,同母亲说:“我见到了姐姐,妈妈,你几时生姐姐,为什么以前我没见过她?”
“姐姐由另外一个妈妈所生,.那个妈妈,以前也是你父亲的妻子。”
“现在呢?”
“现在他们不在一起了,现在是我们同爸爸在一起。”
都想起来了。
那一次,应该是周婵新途经温哥到美国升学。
振星吐吐舌头,“哗,幸亏我的功课也不差。”
纪月琼说:“是,你父亲不必担心孩子功课,只需努力筹学费。”
“怎么会成为修女!”
“振星,你大可在适当的时候问她。”
这时有人敲门。
“谁?”
“是沛中,怎么人都躲起来了?”
纪月琼警告女儿,“此事暂时别让沛中知道。”
“我省得。”
母女总算一条心,纪月琼紧紧握住振星的手。
“沛中,家里有客人,这会子我也累了,你先回去吧。”
“喂,”玉沛中大感委屈,“不是说好今晚吃红烧肘子吗。”
“改天吧,沛中,总有你吃撑的日子。”
“伯母,振星讲话越来越难听。”
他伯母笑,“都是你宠出来的,又怪谁。”
三扒两拨便把女婿打发走。
那边书房门仍然没有打开。
“说什么说那么久?”
“他许久没见到女儿了。”
振星闷纳,在客厅踱步。
在她记忆中,周婵新神色倨傲,根本不把小妹子放在眼里。
可是修女铁莉莎却出奇的温和可亲。
前后判若两人,振星慨叹,是因为环境造人吧。
纪月琼在一旁说:“你如与她合不来,没有必要勉强同她做朋友。”
振星抬起头,“不不,我精於同各色人等周旋相处。这不是问题。”
“那么放松,她不是你的敌人。”
“你怎么知道?”
“老妈的人生经验比你更加丰富,当然看得出来,你看婵新一脸祥和,根本没有为手术担心,她的信仰是真有寄托,她不会同你争这世上荣耀。”
振星略为松弛,“那,我返去淋浴。”
纪月琼忽然也觉得累,回到房中,取出振星买的新娘杂志,翻阅起婚纱式样来。
振星一款都不锺意:“不是露胸,就是露背,要不就是宫庭装,全不好看。”
做母亲的建议不如穿隆重点的套装。
“那不好,倒底第一次结婚。”
纪月琼吓一跳,“你想结多少次?”
女儿的答案:“这不由我个人决定吧,好像冥冥中注定,所以要争取嫁妆呀,有什么事,先回自己地头喘口气,然后养精蓄锐,从头再来。”、
纪月琼被女儿整得啼笑皆非。
这时周舜昆推门进来,坐在安乐椅上,忽然讲了句不相干的话:“幸亏这幢屋子有五间房间。”
纪月琼知道他的精神处於异常状态,只是微笑。
“婵新说床很舒服。”
“本来是新床。”
“原来这么些年,她一直在中国。”
纪月琼抬起头来。
“这次前来做手术,因为本市有医生愿意为教会服务,免费。”
纪月琼表示很用心聆听。
老夫老妻更要讲礼貌。
周舜昆怅惘地说:“身体一康复就要走的。”
纪月琼仍然唯唯诺诺,不便置评。
可是周舜昆很烦恼,“这孩子为何自苦?在中国的N埠主持一间孤儿院,几乎与世隔绝,过着苦行僧似生活,故熬出病来。”
纪月琼此际不得不劝道:“N埠江南近海,并非北大荒,已算是鱼米之乡,交通方便,虽比不上温哥华,也不比萨斯卡通差许多。”
周舜昆嗤一声笑出来。
“好好把握这次见面机会,务必叫她养好身体才走,出家人注重精神生活,物质是一种拖累,看法与世俗眼光有所不同。”
周舜昆看着窗外,忽然抱怨起天气来,“你看这算什么,五点不到,天就黑透,还有,积雪不融,烂棉花似堆着,没完没了。”
彷佛十多年来尚未习惯。
纪月琼又开话题,“振星问,婚纱配珍珠好还是配钻石。”
“配红宝石!去替她置,只剩一个女儿了,还不好好把她打扮起来,像婵新,名字都改过了,口口声声天父天父,我无地自容。”
卧室内一片沉默。
棒了很久很久,周舜昆说:“这是我的失败,我没有好好看着她成长小以致她走上这条路。”
纪月琼不得不说:“那并非堕落之路。”
“若振星也披上袈裟,你肯定不会这么明理。”
振星?纪月琼失声而笑。
振星,唉,振星恋恋红尘,全无慧根,周日坐一次礼拜堂都东歪西倒,频频看钟,巴不得散会甩难,她!
周舜昆披上外套,“我到隔壁陈家去喝杯啤酒。”
“速去速回。”
振星探头进来,“爸说什么?”
“爸说配红宝石。”
“好极了!”振星眉开眼笑。”;
“你不怕俗气?”
振星答:“咄,价值连城,怕什么俗?”百分百是个物质女郎。
“且慢说吧,这回子大家都没心思了。”
“妈,王沛中父母后天到。”
“知道了。”
“届时王家兄弟前来观礼.飞机票该不该我们出?”
纪月琼忽然沉下脸,“要不要自你过门那一日起包他们王家二十余口的食宿直到永远?”
振星噤声。
“你有完没完?需索无穷!史蔑夫出来至今也不去找工作,就会挖空心思,巧立名目叫父母不住奉献,我们两者还得留千儿八百度过晚年呢!”
一顿抢白,把周振星轰了出去。
真是个赔钱货,什么都不会,净会花费。
纪月琼熄了灯休息,不再管事。
振星气鼓鼓在厨房做了面当晚餐,倒底年轻,一下子心平气和,捧着面碗与朋友聊起电话来。
她父亲十点多回来,振星锁门,接着休息。
好长的一天,她同自己说。
半夜口渴醒来找水,经过客厅,看见灯光。
振星怕客人有事沿轻轻过去推开房门入只见婵新坐在窗畔读圣经。
振星悄悄问:“睡不着?”
婵新笑“已经起来了。”
“什么钟数?”
“五点半。”
“你天天黎明即起?”
“做早祷。”
“你肚子必定饿了,我替你做早餐。”
“我今朝禁食祷告。”
振星搔搔头“这么多规矩!”
婵新失笑。
“想得道真不容易。”
婵新和蔼含笑地看着妹妹。
振星又说:“不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打个呵欠。
“你继续睡吧。”
“不,你早上要到医院检查,我开车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