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更事的女孩,自然给他带来许多温馨,但烦恼也绝对不少,他的态度也跟着我的
情绪时冷时热,有限的温存,无限辛酸。
但是最近他这样对我,像是我们之间一切障碍都已消除,不复存在,不用闪缩。
我舒畅地摊开四肢,躺大沙发内享受。
若不是大妹寻上门来,我还可以轻松得完整一点。
她与小妹不同,大了两岁,说话十分尖刻,有母亲三分真传。
一坐下来,她打量了一会儿,便笑说:“姊姊这里似电影里的布景,光是插花费
用,便够我们开饭。”
我不是不知怎么回答,谁是昨天才出世的呢?但只是忍耐地微笑,容忍她。
见我懦弱,大妹更加理直气壮。“母亲上次同你说的事,你有没有在办?”
也许是李盷的关怀给我带来新的希望,是以看这个世界的角度也不同了,只是温
和的说:“这么大一笔款子,还得商量商量。”
“姊姊,你并没有亲人了,你只余我们三个骨肉,真不明白要找什么人商量,外
人岂非更不可靠?”
我看着大妹,她谈吐精灵,神态坚定,这样材料根本不必浪费四年的宝贵时间在
大学里。
“这样吧,你替母亲弄个象样的房子,其余的,不必你张罗,我们的学费云乎哉,
谤本是老太太痴心说梦话,姊姊,你涵养功夫好,才没笑出声来,不过她总算是你亲
生母亲,你能做就为她做到。”
大妹说得很合理,我吁出一口气。
“怎么样房子?”
大妹嘴歪歪地笑起来,别有风情。“你听她的,又要花园又要露台,总之有瓦遮
头便可。”
“谢谢你。”她有为我着想。
“不要把款子交她经手,房子也不要写她名字,只让她有个存身之处便可。”
我讶异,她太了解我们的母们,我不由得握住她的手。
她苦笑。“你的父亲与我的父亲,难道没有产业经她手?都玩得一乾二净,不能
再信任她,往后她上来吵,摔东西,都不要睬她。”
饼半晌,我问:“你很吃了一点苦吧?”
“不吃苦,人会长大?”
“下午便替你们出去找房子,凡是合理的单子,银行都会缴付。”
“那也好,”大妹点点头。“她吵不过银行。”
“你呢,你有没有需要?”
“有,当然有,不过不关你事,用不着你救济,”她非常倔强。“我今年毕业,
可以以工作做。”
“什么工作?”
“可以使我月兑离目前环境的工作。”
“你要当心。”
“我?”她诧异了。“我才不用担心呢,我觉得你才应当谨慎,几乎每个上来见
你的人都有所图。”
我呆住,小小的大妹目光如炬。
“房子的事快进行,警察快要来封屋了。”
大妹说完,便挽起书包麻辣地离去,人生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好惭愧的。
不说话的时候,咱们三姊妹看上去差不多,一开口,就知道不能比,我与小妹比
较窝囊。
银行辖下不知有多少空置的中型住宅楼宇,热烈招待介绍,我选了层地段比较中
等的。
李盷一直在我身边。
真想问他:怎么,阁下与法师商量过,如今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应用?
当然不可能,无论什么,总有优先总有例外,很明显,这一、两日,他以为为重。
他在旁表示一下子付清款项不甚合算。
“算了,”我说。“仍是我的产业。”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不再言语。
以后银行会同母亲直接连络。
接待室茶几上摆着几份杂志,顺手取饼翻阅,看到其中一页头条:李氏地产正式
宣布与童氏航业并无轇輵。小字跟着说,李盷夫妇业已分手。
我像是偷窥到什么人一般,心剧跳起来,不可抑止,匆匆合上画报,放回茶
几上,装作镇静。
李盷对我说:“一切办妥,她们明早可来取门钥匙,我们去喝杯咖啡如何?”
我不知该说什么,心中纷乱,刚在此际,忽然有人叫我:“毓骏,你果然在这
里。”
我转头,是菊新,怎么都挤到银行来了?
我停下来。“菊新。”
她过来扶住我,百忙中瞪李盷一眼。“你怎么满街跑,看样子身体不大好呢。”
我深呼吸一下,强笑道:“没事没事,你怎么找上来的?”
李盷忽然说:“血犬嗅到银行特有气息,岂有不追上来的?”
我一呆,他们俩一向不知,但料不到会正式开火。
只听得菊新还火。“谁是人谁是鬼,毓骏分得清。”
银行职员都围着待看好戏。
我连忙说:“来,喝咖啡去。”
头一阵昏眩,险些跌个倒栽葱,接着呕吐起来。
只得放弃咖啡而去医务所。
闻到那股特殊的消毒药水味道,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一句“殷医生在吗?”就在
口头。
菊新尚喋喋不休指摘李盷,李盷受不了,只得告辞。
菊新问我:“他终于离了婚,你知道吗?他把她榨干之后,终于一脚踢开她,现
在可以对你献殷勤了。”
“嘘,菊新,我头晕。”
“我知道你不爱听。”
我叹口气。“我都快倒下来了。”
医生给了药,嘱我休息两日,我依依不舍,真想叫菊新离去,搬进病房安静数日。
菊新说:“我搬过来服侍你。”
“不用,真的不用。”
“毓骏,你是否刻意疏远我?”她凄厉的问我。
“好,叫你囡囡一起来,反正够地方住。”我闭上眼睛。
车程像是有一百公里长,终于回到家里。
李盷离了婚,他没有告诉我,也是怕我多心。怪不得有时间多出来,但为何不用
在裘瑟芬身上?
菊新有一切答案。
她喃喃的在我耳边灌注她的心得:“以前在童氏处所得利润,可在女朋友身上蚀
一点出去,现在他还能做蚀本生意,当然全副精力用来应付你。”
真的这么丑陋?
“他经济情况大大的不妥--”
我忽然问:“为什么每个人都不够钱用?其实一个人并不需要花太多的钱,看我
就知道了,住在公家的精神病院里,两年也没用过一毛钱,里边并没有人因此看不起
我,都对我很好。”特别是殷医生。
菊新骇笑。“毓骏,别提里边好不好?”
“为什么?”
“太可怕了,都是疯子--不,我不是说,唉,怎么搞的?”
我笑了。
“毓骏,不要说这种话,出来就是痊愈了。”
谁有病,谁没有病,至今都很难搞清楚,我没有说出口,免得她害怕。
“头还晕吗?”
“如坠入无底深渊。”
“睡吧,睡醒就好。”
菊新也疯了,丈夫女儿丢开不理,倒在此照顾我。
她说:“我已经找到店面,在……”
我没有听清楚,药力发作。
但还是作了梦。殷医生着我出院,我嚷着不肯走,汗流满额硬是叫他把信还给
我。“我不走了我不走了,至多调我到别处去,你叫我走到什么地方去?我不知道怎
么生活。”叫得声嘶力竭。
自噩梦中跳起来,黑暗中喘息,理智又再恢复。是我自己要走的,求仁得仁,怎
么又反悔起来,可见是个噩梦。
“毓骏,醒了?”
这一剎那,感激菊新留下来陪我。
“来,喝口热水。”
我就她手喝口水。
“也许该结婚,有个人照顾。”我说。
菊新像是听到最好笑的事一般,嘿嘿连声。
我扭亮床头灯。“怎么了?”
“天真的毓骏,告诉你,夜半我只要略咳数声,我那一位便到书房去睡,并且把
两道门关得紧紧的,怕我吵醒他。”
“有这种事?”
“哼,反过来,他的闹钟从来不响,我即使卧病,早上也得特地起来唤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