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接她出去,玩了一整天,晒得鼻子月兑皮,大腿酸软,筋疲力尽。
他说话风趣,应对得法,高婉玉时时被他引得大笑,两肋刺痛,她告诉他,她许久没有玩得这样高兴。
是这样开始的。
以后一到礼拜五,可坚的心便活跃起来。
他习惯在下午三时许打电话到她公司。有时候她在,有时候出去开会,但一定尽快复电。
每个周末,他俩都在一起。
她没有约会其他人,他也没有。
平日,可坚不去骚扰她,他不喜婆婆妈妈,天天问候。
一个一个星期过去,可坚却发现奇怪的现象,那便是,四个月前,同四个月后,他们的状况,滞留在同一阶段,没有进步,也没有退步。
怎么会呢。
可坚困惑的想,四个月份,十六个周末,顺其自然,已经可以做许多事。
他暗暗留意,原来每次他想进一步表示,都被高婉玉含蓄地,不露痕迹地挡开。
为什么?
也许她不是激进派,也许她还要看清楚。
有的是时间,小姐都不急,怕什么,慢慢来,慢慢来,可坚就有这种风度。
可坚拨电话给婉玉,这次,接听的正是她本人。
“我是你神秘的仰慕者。”
“可坚,明天有什么节目?”
看,她不是不喜欢可坚,声音盼望而快活。
“你还没有到过我家,我也没有到过你家,上午,你来我家,下午,我去你家。”
婉玉笑得打跌,“这算哪一门节目?”
“互相增加了解嘛。”
婉玉沉静下乘,她还是不想进一步。
“这样吧,”可坚不想勉强她,“你先了解我多一点。”
婉玉不大好意思。
“我来接你。”
每次他都去接她,好几次婉玉表示在约会的地点等即可,但可坚始终坚持接送,这是他最低限度可以做到的事,叫约会的女郎自身跑去痴痴等待,算哪一门的学问?
不是他,他不做那样的事。
“明天见。”
斑婉玉是位文明女性,她从来没有问过,可坚平时做些什么,同谁来往,有无想念她。
她从来不问这一类问题,像是从来没有好奇心。
可坚也不问。
表面看来,真是天生一对。
星期六。
可坚一早起来,到街市置齐配料,做了冷女乃油汤及海鲜沙律,又把珍藏的一瓶八0年利斯令白酒取出来,才驾车去接婉玉。
婉玉一贯在楼下等他。
她穿着便服,淡妆,睡足了,眉目间精神奕奕。
一般事业女性喜欢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十分憔悴,公私两忙,籍以自重,高婉玉倒从来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黑眼袋,不抽烟,不浮躁。
婉玉有股悠然的姿态,不懂养生,还做不出来,她的一套:“事,总要做,工作,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天天拚命,弄得蓬头散发,太折辛苦了。”
当下她上了车,对可坚说:“我还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所以呀。”
他熟练地开动车子。
可坚已知道婉玉怕风,只把窗子摇下三公分左右,这一点小小体贴,令得高小姐向他微笑。
他总是这样令人舒服,婉玉想。
可坚吹起口哨来。
驶近他公寓的时候,婉玉神色有异,最后停车,可坚注意到,便说:“有什么事?”
“没有,”婉玉答:“我有位朋友,他也住这里。”
“是吗,真巧。”
婉玉像是有点迷惘,有点感慨。
细心的可坚看到,但不加追问。
洋派的人总比较注重他人的私隐。
可坚用锁匙开了门,“请进。”
鲍寓面积不大,装修整洁美观,男性王老五惯用白黑灰,但可坚选了淡蓝,特别明亮。
书房内有一具金色式士风。
婉玉一见,异常高兴,“可否奏一曲助兴?”,
“饭后表演,不碍胃口。”
婉玉又笑。
她走到小小露台去站定,像是看海景,但背影似有无限感触。
可坚准备好了,叫她。
蒜茸面包香气扑鼻,婉玉极饿,吃了半条。
餐后,可坚端出咖啡。
婉玉赞不绝口:“可坚,有多少位朋友认识你的烹饪技术?”
“你。”
“什么?”
“你一个人。”
“啊。”
“这是一个秘密,别说出去,拆穿了就不值什么。”
饼一会儿,婉玉说:“太周到了。”
“不客气,要点水果吗,有新鲜覆盆子。”
“下午再吃。”
“过来听音乐。”
可坚取饼式士风,背着婉玉,扭一扭腰,做一个舞台姿势,婉玉又笑。他鼓起气,吹奏起来。
是一首老得不能再老,老掉了牙的情歌,老得婉玉七岁时便听过,她相信她父亲在七岁也听过的,我不能停止爱你。
在这个夏天的下午,坐在王老五之家,听可坚表演该支旧歌,高婉玉的心受到极大的震荡,她觉得全身的水份要往头上涌,聚到脸上,化为眼泪。
乐声停止的时候,可坚才转过头来,乘机俏皮的问:“你爱我吗?”
婉玉忍不住,泪水如涌,要用双手掩住。
可坚大吃一惊。
他是世故老练的小伙子,当然知道,这样的眼泪,不可能为一个认识才十六个礼拜的人而流。
他维持缄默。
可怜的婉玉,原来受过创伤,什么,难道那家伙,他也玩式士风?抑或,曾经一度,他与她在一起听过此歌?可坚知道,任何微丝细事,都会令女孩子触景生情。
他轻轻递一块手帕给她。
然后走到厨房,静静做了一杯浓浓的普洱茶,放在她面前。
婉玉哭了很久。
待她哭完,跟前的茶已经由热变温,她取起,喝一大口,停下神来。
可坚看着她微笑。
婉玉一双妙目肿起,楚楚可怜。
可坚说:“没想到我的音乐感人肺腑。”
婉玉嗤一声笑出来。
“洗手间在这边。”
婉玉进去梳理,可坚暗暗叹口气。
难怪呢,难怪不肯进一步表示什么,看情形,她好像还没有忘记那家伙。
她出来了。
“对不起,可坚。”她用双臂抱胸前。
可坚摆摆手。
“你吹奏得太好。”
可坚说:“来,我们出去兜风。”
“我没有扫你兴?你仍然喜欢我?不赶我回家?”
可坚凝视她,过了一会儿,他吻她的手背,“我总是爱你的。”
“真的可坚?”
“真的。”
婉玉又振作起来,与可坚外出。
落到楼下,驶出车子,他们的车迎头碰上另一辆房车,私家路狭窄,可坚后退让贤,对面那位司机打一个招呼,直驶而去。
可坚注意到婉玉的神色不比寻常。
他认识那位车主,可坚在这座大厦里住了有三年,对邻居并不陌生。
他见到婉玉双目看牢倒后镜,直到那部车消失在角落上。
可坚闲闲的说:“那是唐医生的车。”
婉玉垂下眼睛。
她认识他,毫无疑问。
事实上她说过她有朋友住在这里。
简单的推理:那朋友即是唐医生。
可坚再淡淡的说:“唐医生新婚。”
他已完全明白了,她也知道他百分之一百明白。
这样也好,他那么聪明、体贴、了解。
车子往郊外驶去,公路不是很挤,天气上佳,但,婉玉没有再说话。
直到黄昏,她要求回家的时候,都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可坚却觉得他与婉玉的距离反而拉近了。
男女关系,一向不可理喻,可坚不能解释。
在她家门口,他与她道别。
像往日,她没有请他进去。
可坚反而安心,连他都进不去,可见保安严密,没有啥人进得去。
可坚有一丝顽皮的想法,或者他会像孙悟空那样,变作一只小小蚊蚋,嗡嗡嗡,趁婉玉不察,跟随在她身边。
可坚笑了,可见是真喜欢那女郎,不然怎么肯变蚊子。
回到家,夜未央,乐未央。
在电梯大堂中,可坚又碰到他的芳邻,唐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