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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 第25頁

作者︰亦舒

結果,他接她出去,玩了一整天,曬得鼻子月兌皮,大腿酸軟,筋疲力盡。

他說話風趣,應對得法,高婉玉時時被他引得大笑,兩肋刺痛,她告訴他,她許久沒有玩得這樣高興。

是這樣開始的。

以後一到禮拜五,可堅的心便活躍起來。

他習慣在下午三時許打電話到她公司。有時候她在,有時候出去開會,但一定盡快復電。

每個周末,他倆都在一起。

她沒有約會其他人,他也沒有。

平日,可堅不去騷擾她,他不喜婆婆媽媽,天天問候。

一個一個星期過去,可堅卻發現奇怪的現象,那便是,四個月前,同四個月後,他們的狀況,滯留在同一階段,沒有進步,也沒有退步。

怎麼會呢。

可堅困惑的想,四個月份,十六個周末,順其自然,已經可以做許多事。

他暗暗留意,原來每次他想進一步表示,都被高婉玉含蓄地,不露痕跡地擋開。

為什麼?

也許她不是激進派,也許她還要看清楚。

有的是時間,小姐都不急,怕什麼,慢慢來,慢慢來,可堅就有這種風度。

可堅撥電話給婉玉,這次,接听的正是她本人。

「我是你神秘的仰慕者。」

「可堅,明天有什麼節目?」

看,她不是不喜歡可堅,聲音盼望而快活。

「你還沒有到過我家,我也沒有到過你家,上午,你來我家,下午,我去你家。」

婉玉笑得打跌,「這算哪一門節目?」

「互相增加了解嘛。」

婉玉沉靜下乘,她還是不想進一步。

「這樣吧,」可堅不想勉強她,「你先了解我多一點。」

婉玉不大好意思。

「我來接你。」

每次他都去接她,好幾次婉玉表示在約會的地點等即可,但可堅始終堅持接送,這是他最低限度可以做到的事,叫約會的女郎自身跑去痴痴等待,算哪一門的學問?

不是他,他不做那樣的事。

「明天見。」

斑婉玉是位文明女性,她從來沒有問過,可堅平時做些什麼,同誰來往,有無想念她。

她從來不問這一類問題,像是從來沒有好奇心。

可堅也不問。

表面看來,真是天生一對。

星期六。

可堅一早起來,到街市置齊配料,做了冷女乃油湯及海鮮沙律,又把珍藏的一瓶八0年利斯令白酒取出來,才駕車去接婉玉。

婉玉一貫在樓下等他。

她穿著便服,淡妝,睡足了,眉目間精神奕奕。

一般事業女性喜歡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盡,十分憔悴,公私兩忙,籍以自重,高婉玉倒從來不是這樣的。

她沒有黑眼袋,不抽煙,不浮躁。

婉玉有股悠然的姿態,不懂養生,還做不出來,她的一套︰「事,總要做,工作,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天天拚命,弄得蓬頭散發,太折辛苦了。」

當下她上了車,對可堅說︰「我還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所以呀。」

他熟練地開動車子。

可堅已知道婉玉怕風,只把窗子搖下三公分左右,這一點小小體貼,令得高小姐向他微笑。

他總是這樣令人舒服,婉玉想。

可堅吹起口哨來。

駛近他公寓的時候,婉玉神色有異,最後停車,可堅注意到,便說︰「有什麼事?」

「沒有,」婉玉答︰「我有位朋友,他也住這里。」

「是嗎,真巧。」

婉玉像是有點迷惘,有點感慨。

細心的可堅看到,但不加追問。

洋派的人總比較注重他人的私隱。

可堅用鎖匙開了門,「請進。」

鮑寓面積不大,裝修整潔美觀,男性王老五慣用白黑灰,但可堅選了淡藍,特別明亮。

書房內有一具金色式士風。

婉玉一見,異常高興,「可否奏一曲助興?」,

「飯後表演,不礙胃口。」

婉玉又笑。

她走到小小露台去站定,像是看海景,但背影似有無限感觸。

可堅準備好了,叫她。

蒜茸面包香氣撲鼻,婉玉極餓,吃了半條。

餐後,可堅端出咖啡。

婉玉贊不絕口︰「可堅,有多少位朋友認識你的烹飪技術?」

「你。」

「什麼?」

「你一個人。」

「啊。」

「這是一個秘密,別說出去,拆穿了就不值什麼。」

餅一會兒,婉玉說︰「太周到了。」

「不客氣,要點水果嗎,有新鮮覆盆子。」

「下午再吃。」

「過來听音樂。」

可堅取餅式士風,背著婉玉,扭一扭腰,做一個舞台姿勢,婉玉又笑。他鼓起氣,吹奏起來。

是一首老得不能再老,老掉了牙的情歌,老得婉玉七歲時便听過,她相信她父親在七歲也听過的,我不能停止愛你。

在這個夏天的下午,坐在王老五之家,听可堅表演該支舊歌,高婉玉的心受到極大的震蕩,她覺得全身的水份要往頭上涌,聚到臉上,化為眼淚。

樂聲停止的時候,可堅才轉過頭來,乘機俏皮的問︰「你愛我嗎?」

婉玉忍不住,淚水如涌,要用雙手掩住。

可堅大吃一驚。

他是世故老練的小伙子,當然知道,這樣的眼淚,不可能為一個認識才十六個禮拜的人而流。

他維持緘默。

可憐的婉玉,原來受過創傷,什麼,難道那家伙,他也玩式士風?抑或,曾經一度,他與她在一起听過此歌?可堅知道,任何微絲細事,都會令女孩子觸景生情。

他輕輕遞一塊手帕給她。

然後走到廚房,靜靜做了一杯濃濃的普洱茶,放在她面前。

婉玉哭了很久。

待她哭完,跟前的茶已經由熱變溫,她取起,喝一大口,停下神來。

可堅看著她微笑。

婉玉一雙妙目腫起,楚楚可憐。

可堅說︰「沒想到我的音樂感人肺腑。」

婉玉嗤一聲笑出來。

「洗手間在這邊。」

婉玉進去梳理,可堅暗暗嘆口氣。

難怪呢,難怪不肯進一步表示什麼,看情形,她好像還沒有忘記那家伙。

她出來了。

「對不起,可堅。」她用雙臂抱胸前。

可堅擺擺手。

「你吹奏得太好。」

可堅說︰「來,我們出去兜風。」

「我沒有掃你興?你仍然喜歡我?不趕我回家?」

可堅凝視她,過了一會兒,他吻她的手背,「我總是愛你的。」

「真的可堅?」

「真的。」

婉玉又振作起來,與可堅外出。

落到樓下,駛出車子,他們的車迎頭踫上另一輛房車,私家路狹窄,可堅後退讓賢,對面那位司機打一個招呼,直駛而去。

可堅注意到婉玉的神色不比尋常。

他認識那位車主,可堅在這座大廈里住了有三年,對鄰居並不陌生。

他見到婉玉雙目看牢倒後鏡,直到那部車消失在角落上。

可堅閑閑的說︰「那是唐醫生的車。」

婉玉垂下眼楮。

她認識他,毫無疑問。

事實上她說過她有朋友住在這里。

簡單的推理︰那朋友即是唐醫生。

可堅再淡淡的說︰「唐醫生新婚。」

他已完全明白了,她也知道他百分之一百明白。

這樣也好,他那麼聰明、體貼、了解。

車子往郊外駛去,公路不是很擠,天氣上佳,但,婉玉沒有再說話。

直到黃昏,她要求回家的時候,都沒有再說什麼。

不過可堅卻覺得他與婉玉的距離反而拉近了。

男女關系,一向不可理喻,可堅不能解釋。

在她家門口,他與她道別。

像往日,她沒有請他進去。

可堅反而安心,連他都進不去,可見保安嚴密,沒有啥人進得去。

可堅有一絲頑皮的想法,或者他會像孫悟空那樣,變作一只小小蚊蚋,嗡嗡嗡,趁婉玉不察,跟隨在她身邊。

可堅笑了,可見是真喜歡那女郎,不然怎麼肯變蚊子。

回到家,夜未央,樂未央。

在電梯大堂中,可堅又踫到他的芳鄰,唐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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