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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当家(中) 第13页

作者:于佳

显然宏王爷是当不了她想要的男人。

“我可以吗?”

胡顺官昂着头望向她,四目相对,他们沉沦在如血的夕阳下。

“我可以做你的男人吗?我可以做你想要的那个男人吗?”

不是不知道他看她的眼神透着火热,不是不知道他对她的关心早已超越了普通朋友,只是这个年代的男人流行深沉,他不说出口,她便一直漠视……漠视……

心里有根刺——她长得跟他青梅竹马的恋人一个模样,他对她的感情便由此而来吧!

一如她对王有龄——那份偏颇,只因从他的身上,她看到了韦自勤的身影。

人果真是感情动物,移情是本性。不管那个人留在你身上的是爱多于恨,还是恨多过记忆。

他与她该是同类人吧!所以才会初见到她便起了关照的心。

于是,他越是靠近,她就越是后退,怕从他的眼里看到与她相似的身影。只除了那一夜,被言有意道破心事的那一夜。

醉了,便什么话都能说出口。或许是借着醉,心情便当真可以肆无忌惮。

他们一个不说,一个装不知道,以他们的方式悠悠然过了这么久。何以突然他开了口?

“胡顺官,你怎么……”

“我怕我再不说,你就会被别人抢了去。”

爱新觉罗·奕阳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刺激,他临走前那句话——要阿四称呼他为“奕阳”的那句话……

显然,他对阿四并未放弃。

胡顺官曾以为等到他功成名就,有实力有资本也累积起足够的自信,再请最好的媒人向她提亲才好。却未想到待到那一天,她或许已成了旁人的夫人。

所以,就在今天,在即将进入生死难料的杭州城之前,他说了。

用他尚不够富有,不够自信,不够厚实的心来告诉她:我想做你的男人,做你要的那个男人。

那双漆黑却澄净的眼望着她,阿四知道这个轻易不把爱说出口的大清男人在等着她的回答。

“我……”

“老板,老板不好了!”本在后面押船的言有意和酣丫头突然坐小船赶了上来,不凑巧地正好打断了阿四的回答。

必键时刻!他人生最关键的时刻就这么被打断了,胡顺官怒火中烧,狠狠一眼瞪过去,“你最好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说。”

言有意还真有足以烧掉整座杭州城的大事要说——

“杭州城被太平军围困了。”

第十二章采菊夫人(1)

怎么办?

装着五万石粮草的船停在平静无波的江面上,可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波涛翻滚,激荡着三个字——怎么办?

杭州城近在眼前,船上装的不只是五万石的粮草,更是杭州城军民的性命啊!

没有粮草,杭州城遭围困,想必身为浙江巡抚坐镇杭州的王有龄只有两条路:要么打开城门,投降太平军;要么全城军民忍着饥饿,以命与城共存亡。

这第一条,以胡顺官对王有龄的了解,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剩下那条路,即便全城军民一心,宁可饿死也不打开城门。忍饥挨饿的兵士将勇也抵抗不了太长时间,最终,杭州城必破,兵士百姓怕难逃生死劫难。

想着朋友、街坊,多年之交全都困在那座城里,胡顺官不顾个人安危做下决定:“我们必须冒险将粮草送进城去。”

送粮草进城——何其困难?

阿四心头茫然,想不到有什么更安全的办法运送粮草进城。

酣丫头却直言不讳:“城都被围了,我们几个人加上那些镖师总不可能冲破太平军,直冲进杭州城里吧!”

“不可能也要做。”

心急如焚的胡顺官失了分寸,随心而论:“我离开杭州城的时候答应王大人,身为浙江省的粮道道台,我定会带着粮食回城。如今我们好不容易筹集到五万石粮草,看看着百姓在城里一个个被饿死,我们却调转船头离开?不行!我一定要进城,就算是九死一生我也要把粮草送进城去。”

他转身吩咐下面的人,向杭州城全速前进。

他是东家,他是老板,他说了算,言有意即便想拦,也知是拦不住的。此时此刻,唯有一个人能阻挡他的疯狂,帮他找回理智。

“你先静下来好好想想。”阿四使出蛮力将他一把按在椅子上,“你这样慌慌张张,不仅救不了杭州城的百姓,帮不了王有龄,还会害了自己,害了大家。”

“王大人是那么信任我,放我出城,让我来江南筹集粮草。他相信我一定能带着粮草回去帮他,去救百姓们。可我呢?粮草在我手里,我却在城外漂着。”

他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拳一拳。她并不拦他,只因……知他心痛。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人饿死在城里,或者死在战火中,而独自在城外看着!像看戏一样看着啊!”

他的那么多的感受是阿四所没有的,她没有亲人朋友在杭州城里,来清朝的时日尚短,对这座城,对这座城里的人,她没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在历史书里,她知道太平军与清朝政府的这场抗争是一场农民起义,有着伟大的意义。可她亲眼目睹大清太平军起义,她方才明白——

战争就是战争。

不论什么样的战争,不论它具有多么伟大的意义,战争的本质是残酷,是流血,是死亡,是无可避免的生离死别,而这些足以让亲历战争的人心疼肉痛。

她没有自己的感受,于是感受着他的痛心,然后——为他心痛。

“你带着粮船停在这里别动,我遣返回杭州城。”

阿四一句话像砸在地上的炮仗,炸开了锅。

“这怎么行?你现在回杭州城不等于送死嘛!不行不行!”言有意头一个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关键时刻,他们俩之间的情谊果然非比寻常。

胡顺官更是不会赞成,“现在太平军已经将杭州城团团围住,你怎么进去?”

阿四早已考虑妥当,“我主持漕帮的事务近两年,对进入杭州城的水路了如指掌。大码头船只繁多,进出困难的时候,我就让漕帮的弟兄将货装上一些小船,从细流出去,入了河再装上大船。杭州城外支流繁杂,随便驾船驶进岔口,便入了另一条水路,当中的很多水路只有做我们这行的才知道。即便太平军发现我的船追上来,我也有办法迅速避到另一条水路上——你放心吧!这等危急关头,没有把握的事,我断不会做。”

遇大事时,她的镇定,她的聪慧,她的敏捷,胡顺官逐一看在眼里。宏王爷说得不错,她绝非平凡女子,更不是一般的寻常男人可以爱的。

但遭遇战火,她……到底是个姑娘家。

胡顺官打心底里舍不得她涉险,“可你一个女子……”

“我先进城找王有龄探探情况,待模清楚了形势再跟他协商如何里应外合将粮草运进城。再者,我一个姑娘家,就算被人发现也不容易起疑。倒是你守着五万石的粮食,船长时间停在湖面上,要小心太平军那边得到消息来劫船。”阿四反倒替他担心起来。

看她考虑得如此细致周到,却独独少想了一点,“你进城必须走水路,你虽熟悉行船方向,可你不会驾船,不还得找人陪着一道嘛!”

胡顺官欲调粮船上熟练的船夫跟着前往,可船夫不会武功,万一遇到危险无法保护阿四,又想着要调两名镖师。可如此一来,潜进杭州城的人就太多了,怕太平军起疑,左思右想正不得法,却有一人主动请缨——

“我陪阿四进城,船夫也不用,镖师也别跟,就我跟她两个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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