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征询他的意见吗?她从来不会如此的——古怪冷着脸不做声,她就当他同意了,她要问喽!
“你到底叫什么?”
初次见面的时候无论她怎么问,他愣是不开口,她觉得这个人古古怪怪的,遂叫他古怪,他也不曾辩驳。
随她这么些年,如今他要随宜寞去了,好歹总该告诉她他的名字吧!
“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
“古怪。”
“我知道,我问你真名!不是我当初给你混起的名字,而是真正的名字,你爹娘老子给起的名字。”
“古怪。”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说……”
兮时的脑袋打了一个结,眼角一抽一抽,终于在古怪那张比死人还僵硬的面容下顿住了。
来日清晨,宜寞押着乜家大半的家当带着几十人组成的护卫队浩浩荡荡出了安北城。梓爷和其他三兄弟一道前来送行,直送到正午时分宜寞方才上路。送走了二哥,宜驭回到房中,却发现那答儿的衣裳全都没了。
她走了吗?
虽然收下了他的休书,可她一直住在他们的新房里,不曾离开。他以为他们只是小夫妻俩斗嘴赌气而已,不曾想,就在一转身的工夫,她真的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他。
就算是走,也不会一句话也不留给他吧!
“来人啊!来人!”宜驭叫来了下人想问个清楚,“夫人走之前说了些什么没有?”
有丫鬟禀报,“是大夫人送夫人离开的。”
大嫂?
宜驭慌忙跑去大哥的院子,急急地找到了藉卉,“大嫂,是你送那答儿走的?她临走前有没有说什么?她有没有告诉你,离开乜家她打算去哪儿?她走的时候,你有没有让账房给她银子?你没派个丫鬟给她吗?还有,你……”
“一句句来!我的小爷,你喘口气再说。”藉卉拉住了他,瞧他这火急火燎的,她什么也没听明白。
宜驭是将说话的速度放慢了些,却仍没敢歇气,这回她总算是听明白了。
“是我送那答儿出门的,她没说什么。我倒是问了她去哪儿,她也没说,估模着回她盛京的家了呗!”
“不会的,盛京那个家是再容不下她的,她一定不会回那里。”她就是为了逃离那个家,所以才嫁到这里的,怎么可能再回去呢?“大嫂,她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你仔细想想,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藉卉皱着眉头想了许久仍是一无所获,“她走得匆忙,没留下别的言语。我说四弟,你就别再为她担心了,我送她出门的时候瞧着外头早就有人雇好了马车等在那里,定是有人照顾她,你们已不再是夫妻了,早早忘了她吧!”
忘了?就这样忘了她?
忘了她吃东西时开怀的贪样?忘了她生气时鼻涕呼呼的傻样?忘了她发脾气时的蛮样?忘了身为他妻子时的娇样?忘了她……
谈何容易?
“打搅了,大嫂。”宜驭蹒跚的步伐走着回头路,却再也回不到有她的日子。
望着他失落的背影,藉卉若有所思,“宜驭……宜驭……‘驭’一旦沾上‘女’,便成了‘奴’——老爷,您还真会为儿子起名呢!”
先是送走了那答儿,又送走了宜驭,藉卉这才抽出点工夫忙自己的事。翻出紫檀匣子,她从帕子里模出那把铜钥匙,打开来她惊呆了。
匣子里盛着五色鱼泪,再加上她手里的这颗红色鱼泪,共有六颗——宜寞说他本想在去江南之前找到仅剩的那颗蓝色鱼泪——原来他是要送给她的。
十几年了,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寻找七色鱼泪,她本以为他是为了集齐鱼泪为自己许愿。原来,竟是为了她!
早在她决心嫁给宜世的那天,他就奉上了他的至宝。
乜宜寞啊乜宜寞,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心?你到底是傻是精?
握着那六颗鱼泪,感动油然升起,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打算放弃自己的全盘计划。就这样和宜世过一辈子,就算事情败露那又怎样?
可是……可是一想到宜寞将毫不留情地对宜世下手,她就无法停止她的计划。
乜宜寞,休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们兄弟俩之间只能活一个,而我毫无疑问得把这一生都给你大哥。
欠你的,下辈子……下下辈子,我加倍奉还。
端过一盅粥,藉卉叫来了二爷院子里的大丫鬟,“天都快黑了,还不赶紧给二爷院子里的兮时小姐送盅粥。别以为二爷出远门,你们就能偷懒,兮时小姐是家中的贵客,来不得半点马虎。”
第十一章生死一线(1)
兮时不断地用勺子拨弄着碗里的人参鸡粥,顿了片刻,冲着玲珑摆出极端甜美的微笑,“玲珑乖,喝粥吧!”
玲珑嘟起熊嘴,宁死不肯。
这几日姑娘时不时地让它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它都烦死了。这会子又要它喝这种白乎乎的东西,玲珑还是比较喜欢蚂蚁啦!可惜这个鬼地方总是冰天雪地,冻得连蚂蚁都没了。
呜呜呜……它的美餐!
“你不喝是吧?”兮时也不强迫,拿根筷子捣进瓶瓶罐罐里,筷子在里头搅了搅拔出来时上面已结着厚厚一层蜜,她就不信玲珑这回还不张嘴。
丙不其然,嗅到蜂蜜的香甜滋味,玲珑顿时张开了熊嘴。说时迟那时快,兮时直接将那碗人参鸡粥泼进了它嘴里。
“有没有毒?有没有毒?”若是有毒,玲珑的舌头会变色的,这就是爹当初养玲珑的原因——既能保护她,又有试毒的功能——谁让每一代的神卜都是当权者争夺的对象呢!
玲珑在心里默数着三、二、一——
“张嘴!”
它很想张开嘴把那些粥吐出来,怎奈手脚不听使唤,连舌头都摆错了方位。它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啪”的一声摔倒在地,那庞大的熊体差点没把兮时给压死——幸亏她闪得快。
“这是怎么说的?我总不能因为害怕中毒而成天的不吃东西吧!”兮时用手指头戳着躺倒在地还打着呼噜的玲珑,“这碗人参鸡粥到底有没有毒啊?”
“我可以告诉你,这碗人参鸡粥里没有毒,只是多了些连熊也扛不住的蒙汗药。”
冰冷的女声自她身后响起,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这回你打算亲自下手了?”兮时好整以暇地睇着她。
藉卉不禁佩服起她的勇气,“都到了这时候,你明知我来者不善,你竟一点惧意也没有,你当真以为自己能活到九十九?”
“我没为自己占卜过,虽说活不到九十九,也不该才二十就死翘翘吧?”
她倒是挺有自信,藉卉拔出闪着寒光的利刃,她倒要看看,在它面前神卜兮时是否还能依旧镇定自若,“你觉得你能逃得出我手中的刀?”
白了一眼她手中的刀,兮时凉凉地冒出一句:“你知道下毒对我没用,索性出刀了?”
“你的身体可以抗毒,江湖一顶一的高手又总是护卫在你身旁,还有这么一头庞然大物威吓着旁人,平日里我哪敢随便对你动刀使剑?如今不同了,你还有什么绝招没使出来吗?”
“说实话,”藉卉手中的刀让兮时不停地吞口水,“没有。”
“那我还等什么?”藉卉手起,眼看刀将落下……
“等等!”兮时缩着头好不容易躲过了刀锋,头上有一小滴冷汗冒了出来,“那个……那个我死之前可以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吗?”一个人若连死的原因都不知道就死了,也太亏了点,“我有得罪过你吗?”她记忆中是没有,虽然她承认自己平时态度嚣张了些,嘴又不太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