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让你死……”
“你想让乜宜寞如命数所说,死在二十五岁。”可惜他比藉卉希望的多活了几日,“我猜得对吗?”
藉卉没有否认便是了。
这兮时就不懂了,“你既然想让他死,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来取我的性命,想间接地要了宜寞的命——这似乎太麻烦了点。”
藉卉眼中闪着寒光,“死到临头,你不惜命,反而这么多的好奇?这也是神卜平日修为所得吗?”兮时轻快地笑着,“正因为死到临头,我才不能留有遗憾地走啊!”
也罢,都已走到鬼门关,藉卉索性让她死个明白,“直接要二爷的命?我办不到。他是宜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若让宜世知道是我杀了他亲弟弟,他会讨厌我的……”
“而你脆弱得禁不起乜宜世一丁点的恨意。”想要宜寞的命是为了她丈夫,不能亲手杀宜寞还是为了她丈夫——爱一个人可以爱到这种程度,连兮时也不禁要赞一声——如果藉卉的刀口不是朝向她的话。
“所以你几次三番向我下手,上回没毒死我,这次你处心积虑排掉了所有可以保护我的人,直接动刀子了?”兮时忽然觉得自己命好苦,为了乜宜寞做了那么多事,眼看连自个儿的小命都快因他而没了,他还以为她的感情只是一句玩笑。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身上的神力让二爷活过了二十五岁。”
如果宜寞按照他的命数活不过二十五岁,今天她也不会要神卜兮时的命。她面前的兮时是通晓天意的人,冲她掏刀子的同时,藉卉觉得自己正在与天为敌,没有人愿意悖逆天意。然而,为了宜世,她早已不惜一切。
“你不是会算吗?你算得出来今日你自己的命会断送在我手上吗?”
一代神卜连个传人都没有,就这样驾鹤西去?望着她手里的利刃,兮时不甘心地瞪大了求助的双眼……
宜寞心头一惊,像是有根弦紧绷绷地欲断了。勒住缰绳,他望向身旁的古怪,“你有没有感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迸怪狐疑地望向他,宜寞忽然想起送行队伍里独独少了藉卉,心底里不好的预感更强了。调转马头,他策马朝安北城跑去。那些押送着十几车银两的护卫以为二爷发现了山贼,急忙跟着他往回跑,一时间全部人马乱成一团。
接了兮时的命令,随行保护宜寞的古怪飞马上前拦住了宜寞的去路,“有事?”
“是……”
迸怪立时进入战斗状态,可他并没有感受到危险的存在。莫非对方强大到连他都察觉不到丝毫的杀气?
他这样挡着,宜寞想往回赶都不能,急忙解释道:“不是我,是兮时。她有危险,我得马上赶回去。”
一听是兮时,古怪绷紧的神经顿时松懈了下来,“不急。”
“有人要她的命。”他居然说不急?古怪平日里对兮时的紧张都是假的吗?到了紧要关头他竟然无动于衷?“走开,我得回去救她。”
他狠狠抽了马一鞭,枣红烈马痛得甩开蹄子飞奔而出,差点将宜寞抛下马去。古怪见他豁出命去,赶忙跟上,嘴里还念叨着:“不用急,死不了。”
宜寞他们出城用了三四个时辰,回到乜家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整个护卫队跟在二爷后面累得人仰马翻。他们的突然出现还将乜家的老少全都吓坏了,以为刚出城就遇上山贼把银车劫了去。
谁知银车散落在院子里,一帮累得半死的护卫瘫倒在地,而宜寞却直奔自己的院落,一脸天塌下来的凝重。
他的担忧在进到兮时房里的那一瞬间转为现实,她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旁边还放着一把利刃——他回来晚了!
是他害了她——宜寞冲到她的身边,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兮时!兮时!”
“你在叫我吗?”
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宜寞无法置信地转过头向后望去,梳妆台前坐着的那个穿着一身花花裙子,正在梳发的是哪家大姑娘?
“你没死?”
“你很希望我现在就死去?”兮时皱着眉瞪他,“哥哥,你好狠心哦!”
她没事,那他怀里抱着的这是……
低头望去,凌乱的发中埋着藉卉的容颜,不断有血从她的嘴角处流出来,她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不甘、不信。
“你会武功?你竟然会武功?”藉卉捂着发疼的胸口,不敢置信地望着梳理着乱发的兮时——神卜兮时竟然是个高手?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不会武功。”
一下一下,她用梳子理着她如瀑的长发,再打开梳妆匣,精心挑选了一朵桃花簪子插上,对着铜镜瞧了瞧,她还是不满意地拔了。
“像我们这样的神卜握有知天意的能力,每一代神人都会被有权力、武功高的人所追逐。为了保护自己,每一代的神卜从小就要习练最高深的武功,这本身也是修为的一种。还有一个秘密,今天也不妨告诉你,每一代神人在死时都要把内力传给徒弟,所以我们一代比一代内力更胜。”
平日里,她只不过懒得出手,“古怪和玲珑总会保护我,我也乐得轻松,不用费力跟别人打得一身臭汗。”甚至连宜寞也不知道她武功高强。
“都说不用太紧张。”
这会儿才赶到的古怪冷冰冰地瞧着宜寞——这世上有什么人伤得了兮时,他倒很想见识见识。当初就是因为败在兮时手下,才倒霉得成了她的护卫,比她功夫好的,这世上怕是没几个。乜家随便冒出来的一女人就想轻易灭了兮时?简直是白日做梦。
藉卉见计谋已经败露,唯有拼死一搏,趁宜寞和古怪的注意力都在兮时身上,她抽起地上的利刃飞身扑向兮时……
下一刻,她血迹斑斑地摔倒在地,望着肩膀上的伤口她无法相信地转身望向握着剑的手——
“二爷?”
是他!他竟为了兮时出手伤她?
“我给过你机会了。”
宜寞望着藉卉的眼略带惋惜地说着:“在我把红色鱼泪连同那把铜钥匙一齐交到你手里的时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她不懂。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笨,你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聪明,没有人可以轻易掌控别人的生命,我不能,你也不能。”
他们之间一定要如此讳莫如深吗?
不用,至少这一次不用。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那答儿送给兮时的点心里下了毒?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盼着我死?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我其实只是你达成目的的阶梯?一旦你爬上乜家当家夫人的宝座,就要一把火烧了梯子,好让你永远地待在那上头,不会掉下来。”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
藉卉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知道还将那个紫檀匣子送给我?你根本是想用它打动我,迫使我改变杀她的决定,是吗?”所以他才会临走前将打开匣子的铜钥匙交给她,他们不愧是相依为命十几年的主仆二人,同样的奸诈狡猾,同样的每做一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
他没有解释,或许是因为众人在场他不便解释,或许是到了这一刻再多的解释都已失去意义。“你不怕吗?若有一天城楼失火,你待在楼顶上,连个爬下来的梯子都没有——你不怕吗?”他闷声问道。
“怕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为了能和宜世在一起,她宁可放弃最后的退路。
宜寞叹道:“少时,我不能像兄弟们一般跟着夫子读书,都是你陪着我在书房里念书习字的,那时候我曾读过《韩非子》中的两句话,你还记得吗?‘祸难生于邪心,邪心诱于可欲’——祸难的产生是由于心生邪念,而所以产生邪念是受了的诱惑——我们都是受了的蛊惑,而你中蛊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