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妳留个历史镜头,来,笑一个,我的技术不赖的。照得好,还可以顺便参加比赛。安雅,肚子挺一点,对,就是那样子,吸呀,美极了……”
安雅给中恒皮蛋回了信,信中约略提了自己在纽约的工作,很简短,寥寥数语,不经心似的。
六月,钟威动了第二次手术,结果还算顺利,医师估计他可以不用拐杖,但是行动不能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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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襄来到纽约,此行他终于是为琳达的戏剧首演而来,停留了两周,在这段期间,琳达“竭尽所能地诱惑他”,这是后来她告诉安雅她怎么钓上徐子襄的话,终于把他掳获了,临行,他鼓起了勇气在琳达唇上印上一个长吻,告诉她他会尽快再来。
安雅若有所失,挺着肚子,有些恍惚。琳达急了,忙问她:
“是不是舍不得徐子襄?妳早说,我就不敢抢了。现在妳说一句,我立刻无条件把他还给妳。”
安雅瞪她一眼:“疯丫头!”自顾自往前走,步履有些蹒跚,“谁希罕妳的徐子襄?好啊,我要妳就还给我,这么大方啊?敢情人家徐子襄是件东西,让妳丢来丢去呀?”
“我见妳不开心呀,以为妳不高兴。”琳达似乎十分受委屈的表情把安雅给哄笑了。
“这么说,我连不高兴、不开心的权利都没有了?真有妳的。”
琳达面对着她,倒退着走,比手画脚:
“人家书上写,孕妇不可以生气,不可以叹气,否则将来小孩子会长得丑,妳好歹替妳宝贝孩子的一生着想,开心一点,多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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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威手术后,终于跨出了第一步,柱着拐杖到公司上班。第一天,他几乎做不了什么事,心里的障碍未除,老想别人会留意他的脚;第二天,他捺着性子看了公司一些财务报表;第三天,他招了财务部门,纠正了一些错误。就这样,他重新投入了工作,以着不可思议的热诚,早出晚归,几乎把全部的时间精力都投注其上,借着工作来遗忘某些事情。
若兰自己带文文,整天闷在家里,不知道是不是太烦了,她也变得暴躁不已,又加上钟威阴晴不定的脾气,他们几乎互不招呼,偶尔必要,才淡淡地交谈一下。
若兰的心渐渐冷却,她自认为该做都做了,却依然改善不了状况,于是心灰意冷起来,有时候干脆带着文文回娘家,一住就是一个星期。
钟威并不是不爱孩子,但是他总觉得每当他抱起文文的时候,就有一种椎心刺骨的疼痛,提醒他,他在享着无比幸福的天伦,而把一个女孩抛弃在远远的地方。
七月底,安雅提早生产了。她还在上班呢,突然觉得肚子开始阵痛,丹尼尔发觉情况不对,忙着送她到医院,又打电话给琳达,琳达才赶到,一个红冬冬的胖小子就被护士抱出来同他们打招呼了。
琳达把安雅生产的顺利与快速,归功于她平日的督导有功。
“要不是我每天逼着妳散步啦,做体操啦,哪有那么容易?妳没看到别人的惨状,呼天抢地的,还有人咬破舌头呢!”
安雅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
“妳少臭美了。那是因为他跟我旱建立了感情,我们说好了,他乖乖地出生,我赏他好吃的棒棒糖。当然啦,要等你长大后,”安雅忍不住轻轻地吻了他一下:“妳瞧他长得多么俊。”
“跟他--跟他妈咪一个样。”琳达本来是说跟他老爹一个样,一见苗头不对赶快改口。
丹尼尔在一旁看得很有兴趣,说:
“我第一次看到刚出生的小宝宝,真好玩。”
琳达把眼一翻,啐他:
“什么好玩?走走,丹尼尔,我们去买些东西给安雅吃。”
于是拖着丹尼尔往外走。护士笑着过来把婴儿抱回婴儿室。
安雅一时有些难过,偌大的病房冷冷清清的。也许因为产后的疲乏,使她倍感脆弱,不禁强烈地想念着钟威。她始终不相信钟威真的会放弃她,可事实就在眼前,她再不曾接到他任何一通电话。既然他忍心如此,我又为何不能冷淡视之?她想,为何不能呢?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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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希,也是小杰西,就这样正式地加入她的生活。白天上班前,她把他托给附近一个保母,是丹尼尔介绍的。一个越南人,会说一点英语,个子娇小,但是动作利落,非常称职可靠。安雅给她不错的酬劳,安娜也非常用心地照顾小杰西。
“杰西会笑了吔!”琳达像发现什么大秘密似的!“子襄,你快来看。”
这时徐子襄非得赶快跑过来应付她的召唤不可。
“嗯,是啊,小杰西居然会笑了。”
子襄搬到纽约来已经好一阵子了,他来纽约让丽华很不谅解,但是徐浩比较明理。
“难道妳希望子襄讨不到老婆?琳达的工作不能换别的地方,可子襄的研究工作可以调呀。”
丽华对琳达这个准媳妇虽不满意,但是可以接受。想来想去终于也想开了。
安雅工作忙,有时候走不开,就只好拜托琳达和子襄去把杰西抱回来,琳达不亦乐乎,
拿杰西当她的实验对象,不断地用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色彩和物品来逗他。
“琳达,拜托妳别折腾小杰西了。妳鬼叫鬼叫的,会把他吓坏了。”子襄忍不住替小杰西抗议。
“什么人鬼叫?”安雅抱着一大堆纸尿布、女乃粉、和食品推门进来。
“从实招来,谁又在拿我们小杰西当实验了?”她放下东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婴儿床,抱起杰西,亲了一下。“我的小宝贝,你说,以后要不要叫琳达阿姨。她老是欺负我们小杰西。等我们长大,她老了,也拿她当实验。”
“喂,妳公平一点,我是替妳在训练他呢。搞不好,经我这一启蒙,小杰西会是一个天才呢。”
“是啊,有妳这天才阿姨,他哪能不天才呢?”子襄附和着调侃她。
“好啊,你竟帮起安雅来了。徐子襄,看我回去怎么治你。”
安雅径自抱着杰西,逗着他,一面看着他们打闹,笑得灿烂如烟火。
***
这时的钟家却是另一番景象。
钟威一早赶着上班,若兰也是,她闷不住了,吵着要到外面工作,只好把文文丢给秋华带。这一天,文文感冒了,哭闹不休,黏着若兰不肯放,若兰一看时间来不及了,把文文一丢,只顾着要出门,秋华哄不下文文,忍不住埋怨:
“好好的上什么班?家里又不缺钱用。”
“妈,我要把文文给人家带,妳又不肯,她每一次哭,妳就抱怨一次,我都听烦了。我干嘛不上班,不然,窝在家里干什么?”若兰一时气不过,遂顶了秋华。
钟威闻言,回头问她:
“妳为什么用这种口气对妈说话?她要不是心疼文文,她何苦自己带?也不想想,妳上班对谁有好处?我们钟家需要妳去上班赚钱吗?”
“谁规定我得在家里带小孩?她心疼想带那是她的事,她带也不见得比保母好,不是感冒就是拉肚子的。”若兰嘀咕着,猝不及防钟威一个箭步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招得死紧,生气地说:
“妳说这是什么话?向妈道歉!”他逼视着她,不留余地。
若兰回瞪着他,心中一阵反感,倔强地紧闭着嘴。
秋华抱下文文,跑过来,拉开他们:
“你们干什么?我说话了吗?钟威,上班去;若兰,妳也走吧。”
钟威愤而一甩手,摔门而出。
若兰恨恨地瞪视他的背影,瞪着高跟鞋,也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