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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正深,海正蓝 第23页

作者:羽沉舟

对风的挑逗,她露出很不屑的表情,反应并不激烈但坚决,像文姐。

从一开始我对晞没有特别的感觉,然而后来发生的事证明我们很有缘分。她是售楼小姐,分发的广告传单上联系电话居然是我的手机号码。让律师跟她交涉后才知道,原来是她一时大意写得太潦草被人认错了,于是我知道那是一个粗心的女人;再后来,我又知道她爱酗酒,爱借酒浇愁,但酒量并不大,我只是在心里想,一个生活颓废的女人。

但后来我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甚至把她弄到公司留到身边跟我做事。我对她态度的改变,出于一次“偶然”。

那天她打电话给我,醉醺醺地约我出去喝酒,我听出她在哭,于是去了海边。在路上我买了一瓶芝华士12年。

她向我讲述了她在她的公司里的种种不如意,种种受人欺的经历。她张牙舞爪地说她“炒了上司的鱿鱼”,然后她很不顾形象地哇哇大哭,接着一头栽在沙滩上醉了。

她的冲动、她的倔强、她的坚强、她迷糊的个性、她受的耻辱与委屈,在我心里引起了共鸣。这样的女孩子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我经历的各种女人太多,但为何只对她有兴趣?

她失去了工作,我就将公司的招聘启事给了她,激将她来应聘。前面一系列关卡我没有过问,我相信她闯得过,最后一关由我把守,我果然见到了她。我提出了思索已久的奇怪得简直有些烂的问题。怎么说,我应该是想通过这个奇特的问题才引起她的注意吧。真是奇怪,我一向认为,像我这样有魅力的男子,谁拒绝得了?可是面对晞,我没有把握,只能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用这种幼稚的方法来引起她的注意。

没想到她很恼怒地说我这是在白费口舌,因为那个问题根本就无需回答。是吗?那我就决定把她留在身边让她跟我说清楚,到底为什么不用回答。

当我发现自己爱上她时震惊不已,我以为我的心已经死掉了,但如今又被她激活。这时文姐从纽约追随我来到了水方,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自从那次给了她承诺以后,我们一直相敬如宾,不,应该是我对她毕恭毕敬,一对恋人做到这种程度,只能说明他们已经很陌生。

即使文姐守在身边,依然阻止不了我对晞的爱。在医院前的海边我情不自禁地吻了她。可以说,那是我二十三岁以后第一次主动吻一个女子,对文姐我不愿吻,对那些寻欢作乐的女人我不屑吻。

但我明白自己的处境,我知道我不能给她幸福,我所能给的是痛苦的爱和爱的痛苦。

焦虑了几天深思了几天,我在病房里抱住了晞,我自私而且蛮不讲理地要她做我除文姐以外第二个女朋友。她只犹豫了一秒,就成了我的地下女友。

一直以为幸福在远方,在我追寻不到的未来,但在与晞交往的日子里,我明白了,其实她就是我的幸福,是我等了七十六年的哈雷彗星,是我今生唯一的梦想。在昆虫里,有一种专门靠吃自己的身体充饥的昆虫。我们现在正是这种昆虫,在吃自己时,一方面虽然痛苦,但又有一种满足的快乐。而造成我们不得不吃自己的是文姐畸型的爱,它使我背负着巨大压力。

在我还没准备好时,文姐发现了我的背叛,我违背了我的誓言,但我丝毫不后悔丝毫不后退,我不会放弃我的真爱,我迟来了十一年的幸福。

这一次她疯狂地用暴力伤害我的身体,伤害她自己的身体。当她精疲力尽之后,我告诉她,我们从现在起,是两个独自的个体,不再有任何关系。

她忽然呈现出一种死寂状态,她的脸色苍白极了,像一朵凋落的百合花,却又是极令人恐惧的。世上最可怕的面孔是被绞死人的脸,而她,现在正是这样一副面孔;充满了绝望、惨厉、阴森、悲哀。

然后她忽然扑在我身上,狂吻我。一会儿以后,她又忽然平静了,对着我笑了笑,飘然离去。

我感到毛骨悚然。

不祥的预感袭击了我。也许我与晞的恋情只有开始,没有结果,于是我要她答应我,如果有一天发现我不在身边,要自己寻找幸福。

回到家里,文姐正在等我,她把自己打扮得异常美丽,对我也异常温柔。她问我,我们真的完了吗?

是的。我听见自己空洞的声音。

她轻轻地抚模着我的头发,沉思着,她的眼睛极其阴郁,像是一大片森林阴影铺成的。在她脸上,有一种阴惨的美丽,一种黑暗的甜蜜,她的表情从未有过这样的温柔。

她忽然站起来,笑着说,也好,成全你,也放过我。

她慢悠悠地走了,不久我听见关大门的声音。我忽然神情紧绷,一团阴影在心中越扩越大。

我追出去,问看门人,他说,沈小姐到后山去了。后山?!一道悬崖在眼前闪现。原来,刚才她是在向我诀别。

我赶到悬崖边,她正一步一步走近死亡边缘,我悄悄走过去,想趁她不备把她拉回来,但她发现了我,傲然一笑,纵身跃下。

我不知道是怎样冲过去的,那简直是飞,我用脚勾住崖边一棵树倒悬下去抓住了她的手——这一切只在一眨眼之间完成。她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世界,从悬崖上抓起石头疯狂砸我的手臂,砸得血肉模糊。

但我不能放手,我在脑海里想了呼一遍,然后大声说,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不要再伤害我,跟我上来!

她停止了一切动作,一遍又一遍地狂笑。笑完了,她说,只有死吗?只有死才能留住你吗?你仅仅只是怕我死吗?

我绝望地发现,从十一年前遇见她开始,我就无法离开她了。她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拴紧了我,她简直就是午夜厉鬼,我摆月兑不了她,永远!

我在海边与晞告别。她不会痴缠,她无比坚强地挥手跟我说再见。我连她离去的背影都看不清,因为泪水模糊了我眼睛。

我独自一人茫然地走在海边的沙滩上,一直瞪着眼睛把过往的感情过程一幕幕在脑海中反复播放,悲哀地重温文姐的绝恋,徒劳地检索与晞在一起时的幸福时刻,直到头痛欲裂,心力交瘁。

我从夕阳西下一直待到沾满寒凉的晨露,得出了一个真理——

文姐用绝恋筑成了一座塔,密不透风,没有光线、没有水分、没有空气。胸前刻了我的名字的她把自己关在塔里,而我也跟那个名字一样,囚禁在塔里,永不得翻身,要这坚不可摧的塔毁灭,除非发生奇迹。

在一年四季里,天空有时会出现几片奇异的云彩。

在一个人的一生中,偶然也会出现一两次奇迹。

这种奇迹像红花绿叶,像太阳闪电,没有它,生命就不美、不亮。

我开始憧憬这种奇迹,开始梦想:或许有一天,它会像一片落叶似的,随风飘到我身边……

八、情正深,海正蓝

徐晞推开门,把包包扔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一个星期又过去,也就是说,臣磊走了一个星期了,而钟煦走了两个月了。

一直把自己埋在工作里,好转移注意力,平时她也不去想,好像真的忘了,也快乐了。虽然她自己知道,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假的。

小环的房间里传来唏嘘之声,徐晞走进去。小环正在收拾衣服,旁边一只箱子里已装了一半。

“小环你……要出远门?”面对她,徐晞总有一种内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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