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郎世云呆愕的看向眼前两个呵呵直笑的女人。
一瞬之间,想起堆积如山的手术与工作,他曾想断然拒绝,但脑海中竟蓦然响起另一个已是永远不会出现在他眼前的女人的哭喊,看着从褚友梅怀里微微探出一张哭累小脸的儿子,郎世云咬牙承诺:
“好,为了小薇,我会配合!”
???
这叫什么配合?才不过是几天之后,褚友梅便发现自己根本是上当了。
她怒气冲天的看着总是迟到早退的郎世云。一个治疗时段才不过短短三十分钟,他大老爷居然可以先迟到个十五分钟,然后再去接个病房打来的紧急电话,最后,当褚友梅终于有时间回身一看时,他郎大医师原来已经早退了。
“真伟大的父爱!”褚友梅咬牙切齿地对一旁正带着“豆豆”投球的夏筱倩讽刺的说。“超人力霸王三分钟可以拯救世界、萧蔷六分钟可以护一生,而咱们的郎大医师以为一天只要几分钟就可以尽到一个作父亲的责任吗?”
夏筱倩凉凉地望着正巧从治疗室外踏进室内,还穿着雪白的医师服、听得是脸色发黑的郎世云,一旁的同时段、或正等待着的家长,也都是闷声一笑。
这已经是儿童复健部上演多日、见怪不怪的戏码了。
好笑的沉默中,大家等待着郎世云的反击。“我不知道你众多罄竹难书的恶习当中,原来还有背后说人坏话的这一项。”
褚友梅头也没回地继续带着正听着日本卡通录音带、沾了满手颜料的小薇画手指画,她轻轻柔柔地冷声说道:
“哦,我说错了吗?现在已经是两点二十五分,你只剩五分钟可以尽到一个作父亲的责任,是不是啊,小薇?”
这女人又离间他们父子!
但郎世云满腔的怒火在瞧见褚友梅与小薇互相笑着彼此沾在脸上的颜料时,竟是无力的熄灭了。已经有多久他不曾见到薇仁的笑了呢?从晓吟死去,甚至是在更早她生下了薇妮以来……
郎世云僵直着在铺满了绿色安全地垫的地板上席地而坐。他僵硬的视线不敢去看四周围抱着形形色色、充满了各式令人叹惋缺陷的小孩的父母。原来,他郎世云好强、追求完美一世,终究是离不开残缺的命运。
但是,他们为什么能如此勇敢?
郎世云呆愕的看向许多远比小薇病况严重、除非是医学再来个惊人的大跃进,否则几乎永远都不可能像一般小孩正正常常的活着的小孩,与他们的父母。在这样辛苦艰险、漫无止尽的地狱当中,为什么他们还是欢笑有如置身天堂呢?
如果晓吟……郎世云猛力一摔头,遏止了自己已是无望的遐想。他耳边却传来另一声冷讽:“嘿!超人力霸王,不要发呆了,快带着你的小超人力霸王回到麦哲伦星系的M-78星云去吧。”
郎世云猛一抬头,发现褚友梅抱着已是擦干净手脸的小薇俏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正万般不屑地低头瞧着显然一点都不专心的男人。
“什么超人力霸王!你要是这么好心,不会再多陪小薇久一点啊?”
“那可不行,”回话的竟是已在一旁苦等许久,将孙子已经准备就绪的老阿妈。“两点半开始,褚老师就是我们的,郎医师,你不可以抢!”
早就看习惯这半个月来因两人时时抬杠、专业形象早已是荡然无存的戏码的众家家长们,都是喷笑了出来。
谁要抢那个没口德的笨女人?郎世云原想抱起小薇,却发现小薇仍是反身躲在褚友梅身后,他只好苦笑着示意菲佣进门。
“毫无进步。”褚友梅冷眼旁观着种种情况,冷哼着说。
郎世云狠瞪了她一眼。
“你还有脸说?我要是医不好病人早就惭愧不已、切月复谢罪了。”言下之意好像还颇希望褚友梅这么做。
而褚友梅则是面无表情、凉凉地撂下今日的最后一击:
“我说的是你!”
郎世云呆望着被砰然关上的治疗室大门。
应该是心理作用吧——先别说缩在菲佣怀里表情不明的儿子,该死!连门上挂着、被褚友梅关门的力道震得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米老鼠,好像也在耻笑着他。
第三章
“主任,我真的不觉得这顿饭有什么必要……”黄昏的高速公路上,几乎是哀求地,褚友梅软言软语撒起娇来。这简直是太过分了,要不是已经被朱主任挟持上高速公路,她或许真的会学学电视、电影里的英勇人物,跳个车试试看。
不过碍于自己是学复健的,这种可能会伤筋断骨、甚至是祸延一生的傻事,她褚友梅才做不出来。
毕竟,只要曾亲眼看过太多割腕没死成,却为了接个手部神经而必须复健上半年到一年,还未必能拿汤匙的痴情女子;或者是当初英勇地跳山跳水,甚或是飙车受伤的脊髓损伤患者,那种复健饼程中艰辛万分的惨状……相信你在跳楼或做任何不智的危险动作之前,绝对是会三思而后行,万分认真地考虑要是此番没死成,必须得受多少活罪与折磨哩!
“怎么会没必要?”朱主任快速的超过一辆游览车后,飞快地睨视褚友梅一眼。“在你跟郎世云联手拆了我的复健部之前,我挣扎挣扎不可以吗?”
有鉴于最近郎大医师与褚治疗师之间天天轮番上演着飞沙走石、腥风血雨、连鬼神都会退避三舍的口角之争,朱主任认真的在究竟是要为这一出闹剧摆摊收门票呢?抑或是维持复健部的无聊和平之间,着实是摆荡苦恼了一阵子……
褚友梅有些尴尬,她也不晓得为什么在见到那个郎姓大烂人之时,总是如此无法控制自己的火气。褚友梅曾认真思索过,也许自己是颇不公平地把对蒋家伟那些林林总总无处发泄的忿怒,一古脑地全扔到离自己最近的负心男子身上了。不过,谁叫郎世云要是个该死的负心人呢?活、该!
唉!在应付过无数难缠小孩的朱主任面前,耍赖是绝对没有效果的,因为她会把一切的请求当作是耳边风。
下了交流道之后,朱主任的家已经是近在眉睫。
“吃个饭嘛!怕他干什么。”
朱主任换上了家居衣物,轻松自如的说:“反正郎世云还有一台刀要开,陈主任诊不看到八点是不会回来的,我们先做饭吧。”
还要做饭?褚友梅不禁哀嚎,这就是现代职业妇女的悲哀,一样是上了一天的班,家中的老太爷与小孩还是得全靠自己张罗吃食,简直嗷嗷待哺……
不过,朱主任会做饭吗?看着朱主任白女敕女敕、细致不下少女的手,褚友梅大大的怀疑了起来。只见朱主任快乐的拿起一大叠外卖功能表,兴奋地问着她的意见。
奥?褚友梅纳闷的问:“朱主任!我们不是要做饭吗?”
只见朱主任以一种发现新大陆的眼神望向褚友梅,她眨动晶亮渴盼的双眼:
“友梅敢吃我做的饭吗?”叫完了菜后,朱主任往沙发上重重一躺,十分无辜地对褚友梅说:
“我也不是不想做菜啊,只是,每次陈主任吃了我做的饭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都会住院好久。所以,每任院长都会亲自来求我,叫我不要再煮了。”
唉,原来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看着暗自唏嘘不已的褚友梅,朱主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我没有将小薇的事清楚的告诉你的确是我的不对,只是友梅你不要太过相信医院里那些关于世云的谣言,你也知道我们这圈子太小,一传十、十传百,人言可畏啊!饼去的事世云不能说完全没有不是,但是流言也真是太过离谱了。答应我,就算是为了小薇这可怜的孩子,试着跟世云和平相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