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错觉吗?是否他思念过度,还是老樵夫一路带来的鸟语花香?赵瞵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前头又跑来一只小白狗,汪汪吠叫几声。
“满月?”赵瞵诧异着,这里离散花山庄有一大段路,是不是它跑出来玩耍迷路了?
“满月,你怎么在这里?快回去!”
满月先是朝赵瞵狂吠,又在他脚边打转嗅闻,这才发出哼哼撒娇的声音,赵瞵蹲下来,抚着它的白毛,“你要跟我上山,还是自己回去?”
满月看他一眼,立即跑开,赵瞵回头一看,它正追上老樵夫,也在他脚边打转,却是不吠不叫。
也好,让它跟着老樵夫下山吧!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缓行三日夜,他终于来到碎玉洞前,望见洞口堆叠的石块,不觉悲从中来,愣愣地掉着泪。
这辈子,大概只有玉璞见过他掉泪,而他的泪也只会为玉璞而流。
虽然山下已是绿意盎然,百花争艳,但是碎玉洞位置高拔,四处的山崖林木边积雪仍未融化,阳光一照,闪耀着晶莹璀璨的彩光,赵瞵目光一眩,又将视线拉回洞口灰黑的石块。
他拿出香烛素果准备祭拜,突然感觉有些事情不对劲。
沉厚的白雪沿着山壁堆积,到了洞口就断了。若当初封住洞口后,又连续下了一个月的大雪,此时洞口石块前应该结着厚厚的霜雪!又怎会干干净净、像是一条白雪中的小径呢?
这是怎么回事?赵瞵心急了,是有人来过吗?甚至闯进碎玉洞?
他无法再想,开始狂乱地搬开石块,石块缝隙间并没有结冰,显然是刚叠上不久,是谁?是谁敢扰乱玉璞安眠?
他惊怒交集地打开洞穴,才把石块拨开容身的空隙,便迫不急待地跳了进去。
洞内黝暗,他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又转身以掌击碎石块,一束阳光斜斜地射到石床上。
玉璞不在那里!
赵瞵几欲发狂,是谁?是谁敢带走他的玉璞?难道是许鹏飞那个小子?
他一刻也无法停留,就要冲下山寻人。
脑海突然闪过杜云杉的教训——要镇静。
赵瞵深深吸了一口气,洞内空气清冽,没有腐尸气味,却有淡淡的烤肉香味。
他走过去拨了拨火堆余烬,旁边还有一堆碎骨头和两个竹筒,好像曾有人来这里煮食。
赵瞵的焦怒已被讶异取代,他走到温润的石床边,捡起上头的几茎长发,再俯身抚模她曾躺过的地方:他闻到了药味。
他霍然跳起,紧扯着手上的发,目光落在他曾留字的石壁上。
为何……字迹变得如此模糊?血泪交织,斑驳如泣。他艰困地挪动脚步,靠近石壁,这才发现每一个血字又叠上了另一层血,交缠不绝,连绵而下,他从第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字,又用手指去抚触属于她的血泪,手指颤动着。
是她吗?她没死?还是魂兮归来与他相见?
石壁边还有几行小字,也是用血泪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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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荒山照璞玉孤石隐
忘却人间事无情也无心
诗意凄清,赵瞵心头一痛,大叫道:“我不会让你忘却人间事的,我有心、也有情,我要让你知道人间有情!”
狂笑一声,立即飞身下山。
他已知道是师叔搞的鬼,也想到姑姑曾好意提醒他。对了,回去也要抓绵儿来讯问一番,他们何其忍心,竟然联手起来骗他?!
满月?老樵夫?那幽夫兰香?那是玉璞啊!
他狂喜赶路,半途中,遇到神色紧张、上山找他的门人,“掌门,不好了,韩子圣率北辰派包围山庄,钟二当家又出门去,怜秋姑娘挡不住了。”
他暂时收起兴奋心情,随着门人赶回散花山庄。
玉璞隐在林中,看到韩子圣带着二十来人,盛气凌人地站在散花山庄前叫嚣。
钟怜秋隔着大门道:“韩子圣,你以为当掌门就了不起呀?还来我们西蟠派耀武扬威,笑死人了。”
“臭小娘,只会用一张嘴巴吓人,有本事出来和我斗一斗啊!”
大门倏地打开,钟怜秋一身劲装,亭亭玉立,脸上却是肃杀愤怒。
韩子圣看了,张大嘴巴,“呵呵!比绵儿俊俏多了,可怎么愁眉苦脸呢?”
“我要杀人的时候是不会笑的。”
“你要谋杀亲夫啊?这可不行,让我带你回摇扁山庄风流快活吧!”
“无耻!”怜秋长剑刺出,直招韩子圣面门,而他只是轻轻一躲,敏捷地避开。
“你叫怜秋,是不是?好名字,秋红如火,可怜可爱啊!”韩子圣摇头晃脑地盯住怜秋不放。
“我没空听你吟诗。”怜秋又是狠招猛出。
“小娘子玩真的。”韩子圣也拔出长剑,“好,小爷来陪你玩玩,砍痛了不准哭喔!”
长剑相碰,旗鼓相当,但怜秋年纪和身材都比韩子圣小,接不了二十招,左支右黜,十分辛苦。
韩子圣故意挑衅,“赵瞵是怎么了?自己躲在里头,却叫一个小泵娘出来应付,唉!我砍一心疼,不砍又引不出赵瞵大掌门……”
天色已暗,北辰派的弟子好整以暇地看好戏,而西蟠派门人不多,只能焦急地为钟怜秋担心。玉璞知道赵瞵还在山上,一时无法赶回,她当下不再犹豫,月兑下樵夫装束,抹去脸上的伪装,摘掉帽子,再从背篮拿出冷玉剑,一步步走到散花山庄的大门前。
北辰派的弟子看得正起劲,突然身边一股阴风吹过,一个白色人影缓缓飘出,只见她黑发直泄腰际,隐隐约约遮住脸庞,而剑光森冷,在黑夜中仍亮着青白光芒,众人心底发毛,突然有人惊叫一声,“是……是大……大小姐……啊……”
可不是吗?看她拿剑的方式,不就是那日在射星大会的模样吗?
这群跟着韩子圣的徒子徒孙平日作威作福惯了,想到自己以前对大小姐不甚客气,甚至帮着主子欺负大小姐,有人立时吓得屁滚尿流。
“鬼啊!表啊!”二十个人狂呼乱叫,一下子全做鸟兽散。
“你们到哪里去?”韩子圣停下剑,回头怒喝,随即目光一呆,他也看到了。“你……你……是人……还是鬼?”
玉璞声调和缓,“我是鬼。”
韩子圣全身颤抖着。她来复仇了!她一定知道,是他出的主意叫爹把她嫁给许宽那老头,她是来找他算帐了!
钟怜秋亦是害怕不已,她退到大门边,绵儿赶紧扶住她,忧心地望向玉璞。
韩子圣结结巴巴地,“你……既然是……鬼,不……要……吓你弟弟啊!”
“我不吓你,我是来叫你回去。”
“我……只是来讨个公道…”
“赵瞵掌门已经不报仇了。我们北辰派亏欠西蟠派太多,你不要再结仇,为爹娘积点阴德吧。”
“爹……爹说,他要出家……”
玉璞眼光一黯,“也好,吃斋念佛,洗涤罪愆。”
韩子圣愤愤地道:“哼!爹心里只有大娘,娘……她很伤心。”
“你回去要好好孝顺二娘,让她高兴,不要让她操心,知道吗?”
“你凭什么教训我?”此时天色全暗,大门前又不点灯,韩子圣看不清玉璞的脸,但他觉得这个“鬼”实在太活生生了,于是大着胆往前一步,“你没死,对不对?”
“我已经死了,你不相信吗?”
虽然她那把剑闪着鬼火似的光芒,但韩子圣不信邪,往前一劈,“我是不怎么相信!”
玉璞看到剑光,心中为顽劣不堪的弟弟叹气,立即举剑相迎,赫然就是七星剑法的“天璇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