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远遥望明月,“你说,如果我们都死了,馥兰会选谁?”
“谁都不选吧!我们都下地狱,她回到天庭当仙女了。”
韩昭远凄迷地笑了,“好!她是仙女,我也要追到天界去。”
杜云杉一叹,“你不是还有妻子吗?你就对她毫无情义?”
“要她只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已。”
杜云杉轻叹一声,“未知生,焉知死?生者都不能认真相待,遑论死后?”
“所以你娶妻了?”
“人生短暂数十年,能得红颜知己相伴,我已无所求。和馥兰的一段情缘,是过去了,至于死后如何,来生如何,就让阎王定夺吧!”
“若有来生,我还是只爱馥兰。”
“玉璞说得对,你果然痴。”杜云杉默然注视已刻好两个人名字的墓碑,“生不相从,死却长伴。”
他再次幽幽长叹,但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为情叹息了。
在后头的山坡上,赵瞵心心正在等着他,他拄着拐杖,不再回头,不再留恋,飞快地迎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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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瞵起个大早,来到门前为师叔送行。
赵瞵心心一身红艳,脸蛋也是晕红如醉,就像个娇羞的小泵娘。昨夜,她终于知道什么是“身上的记号”了。
赵瞵微笑道:
“姑姑今天真美,我从来没见过姑姑这么漂亮。”
赵瞵心心羞得跳进马车,“儿,不许你开姑姑的玩笑。”
“行李都放好了吗?那我们可以走了。”
杜云杉检视一下,拍拍马背。
“师叔,你们昨天才刚成亲,何必急着今天就走?让散花山庄多沾点喜气嘛!”
赵瞵扶他上车。
钟怜秋也蹦蹦跳跳地,“师父真讨厌,娶了师母就要远走高飞,不管我们了。”
杜云杉笑道:“心心陪我二十年,为了照顾我,连省城都没去过,现在是该我好好补偿她,带她遍游名山大川了。”赵瞵心心才刚探出头,一听又不好意思地躲了进去。
“师叔,到了任何地方,请一定要捎信回来报平安。”
“我会的。”杜云杉瞧着身形伟岸、英气勃发的师侄,好像看到当年的掌门师兄,他有感而发,伸手往赵瞵肩上一拍,“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所以我才放心出门。”
赵瞵眼眶微热,“多谢师叔多年来的教导,师叔,这几个月来,我多有出言不逊,还请见谅。”
“有吗?”杜云杉哈哈大笑,“不过,有几件事,师叔还是要指点你一下。”
“请师叔训示。”
“你的散花掌火候不足,在招式和掌力上都需要加强,还有,内功修为也不够……”
赵瞵心心又探出头,插嘴道:
“火候不足好啊!才不会打死……”
“心心!”
杜云杉制住了她,把她拉到座板上和他并肩而坐,“方才说到内功,内力是武学之本,练到家了,真气充沛,益己救人,都是好的。”
赵瞵想到未能以内力救回玉璞,不觉黯然神伤,“师叔教训得是。”
“你还年轻,难免心浮气躁,你现在是掌门,务必要稳重,遇事镇静,看清楚了再说,知道吗?”
“是的,多谢师叔教诲。”
“师父,你不指点我几句话吗?”
钟怜秋扯着杜云杉的衣服。
杜云杉笑道:
“你不要烦你的哥哥就好。”
“师父!”钟怜秋噘着嘴跳开。
“悲夏,多为你大哥分忧解劳吧!”杜云杉继续交代着。
“请师父放心。”
赵瞵心心临走时又丢下一句话,“儿,有空到瑶台峰走走散心吧!”
马车缓缓驰去,载着一对相知伴侣,赵瞵离情依依,心头怅然,回头望向隐在云雾之间的瑶台峰。
他的心,已葬在山峰深处的碎玉洞里。
第八章玉露月圆
大地回舂,听说山路的积雪已经融化,赵瞵迫不及待的要上瑶台峰。
偏偏派中事务繁忙,自从西蟠派重出江湖后,不时有人投帖拜访,或是邀宴结盟。他小心谨慎,不轻易结交黑白两派人物,他只想让西蟠派超然于世外,专注武学。
他不愿离开散花山庄,凡须出门拜访之事,都委托钟悲夏处理。他只喜欢在每天忙碌过后,望着云雾遮掩的瑶台峰,默默地陪伴玉璞。
她死得凄凉,他甚至未能为她筑好坟就匆匆离去。
他亏欠她太多,他心中有太多的憾恨。
他心事重重地在山庄里打转着,来到了后院的柴房,他又想到那个狠心驱赶玉璞的雨夜,触景伤情,不觉重叹一声。
他的叹息惊动了坐在柴房门口的绵儿,她跳了起来,“啊,掌门。”
绵儿手里抱着一团白色的小毛球,还有两只滴溜溜的眼睛,赵瞵看了笑道:“是只小狈呢!来,给我看看。”
绵儿将小狈递给他,“它很乖,才刚出生两个月。”
赵瞵的大掌轻抚着小狈,仔细梳理细密的短毛,“它长得好像雪球呵!”
绵儿开心地道:“我就是看它长得像雪球,才刚在镇里买来的。掌门,你看耶!它在看你,好可爱。”
赵瞵将小狈举了起来,轻笑着,“以前,雪球也是这样看玉璞,有时候玉璞在马房外练剑,它就趴在墙边看她,我都看到了。”
绵儿怕赵瞵想起伤心事,不敢再说话,只是笑看赵瞵。掌门以前都不笑,现在会笑了,但是他的笑容……很寂寞。
此时柴房传来柴薪散落的声音,赵瞵问道:“是谁在里面?”
“是……送柴的老樵夫啦!我来拿柴,正好遇见他送柴过来。”
“是这样啊!”山庄里的琐事他一概交由钟悲夏管理,他也不甚注意,“绵儿,你拿柴做什么?你现在跟悲夏学功夫,不要再做丫环的事了。”
绵儿将身体挡在柴房门口,“其实也没什么啦!钟大哥晚上就回来,我在厨房熬汤,快没柴火了,这才过来拿。”
赵瞵隐约看到柴房内一个小老头子,又将视线转回小白狗!“说来,雪球也救过我的命,唉!怎么救过我的一个个都死了……”
“掌门,你……不要再想了。”绵儿怯声劝着。
赵瞵不再说话,眉宇又锁上忧愁,他轻轻逗弄小狈,“它有名字吗?”
“有啊!它叫满月。”
“满月!”赵瞵双手一抖,差点摔落小狈,绵儿赶忙接了过去。“你说……它叫满月?是谁取的名字?”
绵儿吓一跳,月兑口而出,“是小……小六子。”
小六子?不识几个大字的厨房伙夫会为小狈取这么文诌诌的名字?赵瞵的疑问一闪而过,随之又想到他和玉璞的满月白玉。
无论如何,他是该上山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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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淡风轻,春阳薰暖,赵瞵走在瑶台峰里,忘却了所有的尘嚣俗务。
前头山路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转弯,就与迎面而来的老樵夫打照面。赵瞵觉得奇怪,他认得散住在山里的十余户人家,钟氏兄妹也是出身于此,可他怎从未见过这个老樵夫?是新搬来的吗?
“老人家,早啊!”赵瞵微笑打揖。
那老樵夫身体一颤,背着柴,竹笠低垂,快步走过。
赵瞵又问候道:“是送柴到散花山庄吗?辛苦了。”
老樵夫仍然不理会他,加快脚步离开,就在他和赵瞵擦身而过时,突然脚跟一歪,差点往一旁的山谷跌落。
赵瞵眼明手快,立刻扶住他,“小心,别摔着了。”
一股兰香在瞬间钻进赵瞵的鼻孔,他握着老樵夫细瘦的臂,竟忘了放手,而那老樵夫却是身子一扯,离开了他的扶持,背对他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