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瞵心心继续帮玉璞抹着身,“十三岁吧!”
“难为你了,为了照顾我这个废人,白白辜负你的青春。”
赵瞵心心红了脸,低下头道:“你是师兄,是唯一能撑得起西蟠派的人……”她忽然发现玉璞肩颈间的红色痕迹,“咦?这是什么?会痛吗?”
玉璞看不到,轻抚着,“不痛啊!”
杜云杉过来瞧了,微笑道:“是儿在她身上留下来的记号。大概玉璞曾经死过就无法消退了。”
赵瞵心心诧异着,“什么记号啊?!”她虽然年龄较大,却不懂男女情事,睁大了眼,一脸不解地望着玉璞。
玉璞却明白了,她仍记得他深深地印吻她的颈子,很久,很久,像是烧灼,也是烙刻,而今,她会永远带着他的爱恋。
杜云杉神秘地笑着,“心心,很快你就会懂了。”
赵瞵心心好久没看到杜云杉开朗愉悦的笑容了,上一次,是在二十年前吧!她也跟着开心道:“师兄,你说玉璞和馥兰师姐一样标致,也许你们成亲,生下来的女儿也是这么好看。”她毫无心机的说。
“我的女儿将会和你长得一样。”杜云杉定定地瞧着赵瞵心心。
“你的女儿怎会和我……”赵瞵心心住了口,脸上红晕层层扩大,“这……我……”她又羞又急,难道她不敢想像的事终于要实现了?
她站起身,“我……我去外面捡柴火。”巾子一丢,扭身出去。
“玉璞,你先休息一下,我有事跟心心说。”杜云杉丢下话,也急急追出洞口。
杜云杉虽然失了双腿,但因练武,就算拄了两根拐杖,也像正常人一般健步如飞,玉璞总觉得他像个飘逸的隐士,一向是从容自在的。而现在为了追赵瞵心心,动作竟变得笨拙迟钝,还差点跌倒,玉璞看了不禁笑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是很好吗?娘和云杉叔叔的感情已经过去,既然眼前有相伴二十年的红粉知己,就忘了过去的悲哀怨恨,好好和心姑姑相知相守吧!
而赵瞵,总也会找到他的知己。
玉璞缓慢起身,拾起赵瞵心心放在地上的长剑,轻月兑一截剑鞘,将手指头往那锋芒一划,顿时涌出血珠,流下了手心。她任鲜血流着,走到山壁前,以自己指头上的血,轻缓地叠上他的,一笔一划,一字一泪,她的血和他的血交融着,糊得石壁更是斑斑血泪,连字迹也模糊了。
此时,双颊通红的赵瞵心心扶着杜云杉进来,一见玉璞在石壁上划着,就要上前劝阻。杜云杉拉住了她的手,微微摇着头。
赵瞵心心过去扶她,“傻孩子,你又在做什么?如果忘不了儿,我们马上带你下山,让你们团聚啊!”
“我不会再见他。”玉璞躺回石床,让赵瞵心心包扎她的指头,“就算爱得很深很深,但是死亡或是变故一来,说分开就分开,情越深,伤越重。云杉叔叔,不是这样吗?”
“但是你没死啊!”杜云杉道:“你可知道他伤心欲绝?”
玉璞道:“他的痛苦总会过去。我是个死去的人,对于前生的痛苦,我不会重蹈覆彻。我曾经允诺他,要当一颗保佑他的星星,远远看着他就够了。”
赵瞵心心叹道:“你真能超月兑吗?”
“经历过死亡,已经超月兑了。”玉璞拿过枕畔的两块半月白玉,平静地道:“我想我娘在天上看到云杉叔叔和你在一起,她也会很开心的,我的心情也是如此。”
杜云杉和赵瞵心心同声叹息,“那你打算怎么办?”
“或许就在这里隐居下来。”
杜云杉道:“再过一、两个月,春暖花开雪融了,儿一定会上来,如果你愿意和他见面……”
“不,云杉叔叔,心姑姑。”玉璞祈求着,“你们千万不要告诉他,我还活着,我只想安静地过完下半生。”
杜云杉转头看了石壁上的血迹,“你当真如此坚决?!”
“没错。”
“好,我帮你安排。不过,你忍心让儿痛苦一世吗?”
玉璞手一震,差点跌落她的两片白玉,她苦笑着,“未来还有数十年的岁月,人总会变的,云杉叔叔不也如此?”
杜云杉笑道:“那是因为我不能负了心心。”
“玉璞,你不要乱想。”赵瞵心心羞红着脸,握住她的手,“如果今天馥兰师姐回来了,我就会退开。”
“可是命运注定让你们在一起。而且,我娘若不嫁给我爹,又怎么会有我?”
赵瞵心心摇头,“命运两字实在难解。玉璞,别再想了,好不容易风雪才停,你跟我们下山吧,你一个人在山里教人担心啊!”
“心姑姑,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
杜云杉道:“让玉璞安静一阵子也好。过去儿伤她太深,她需要时间来疗养。”他将玉璞手中的两片半月白玉结合成满月,“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他的真心真意。”
是吗?虽然他的泪、他的吻还那么鲜明,但是,她已经无力再爱了,只怕那是他为了让她安心死去所施予的怜悯罢了。
她只相信,花落、人亡、情也空,石壁上的血迹亦会渐渐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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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夜,翠竹岗,韩昭远独坐在妻子墓前,独酌向青天。
喝了一口,再举起酒瓶往地上淋去,落寞地笑着,“馥兰,你从来不肯陪我喝酒,现在,我祭你一杯,你一定要接受。”
他将一瓶酒淋满墓碑,“你大概又要说我强迫你了,可我是真的爱你,你为什么不能了解我?”
他再用仅存的右臂拔去墓碑边的青草,口里念着,“才刚初春杂草就长出来了,馥兰,我帮你清一清,让你舒服睡着。”
身后传来异声,他回头一瞥,又看到那两支熟悉的拐杖。
他又转回墓碑,不发一语,继续拔他的草。
那两只拐杖也来到他的身边,似乎是在凝视墓碑。
韩昭远头也不抬,“你要来砍我的两条腿吗?!”
“不!。”杜云杉的声音幽缈空洞,“我来看看馥兰。”
两个年近半百的男人没有交谈,各自想着心事,夜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云开月出,照得坟茔光洁如玉。
“你挑的地方幽静宜人,她一定会喜欢。”杜云杉瞧见近处的草庐,“你要在这里陪她?”
“我会守着她,不让任何人抢走她。”韩昭远口气虽硬,却没了凌厉。
“我不会抢走她,她是你的妻子,而我也有我的妻子。”
“她是我的妻子?”韩昭远嘿嘿苦笑,继而仰天狂笑,“她从来没有爱过我,她跟我说,她心里只有你,即使我占有她,她也不属于我。”
“唉!你当初杀进西蟠派,只是因为她?”
韩昭远猛然站起,“有生以来,我从来没有如此疯狂喜欢一个人,可是你们要成亲了,我受不了,我一定要她……”
“所以你才要嫁祸南山派,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没错!”
“为了你一己的爱,你累得多少人丧命?二十年后,甚至连你女儿也赔了进去。”
“玉璞!”韩昭远神情一黯,“全怪我!那时馥兰刚死,我一看到她就会想到馥兰,这才速速将她嫁出去,是我害了她。”
“她不会怨你的,她在瑶台峰很好。”杜云杉看着坟边的几株小野花,“也许她生来就是要化解我们的仇恨。”
“你们……把她葬在瑶台峰?”韩昭远笑了,“赵瞵会去看她吧!”
“会的,你放心。”
风吹竹动,几株竹子互相推挤撞击,格格作响,似乎抱怨着生长太茂密,竟不留一点让微风吹过的缝隙,非得扦格碰撞,压挤得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