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
玉璞望了许鹏飞一眼,他是一个俊眉朗目的年轻人,眼里有着火热的光彩,她没有回答他,转头望向枯槁的荷茎。
许鹏飞是知道的,这些日子来,有关西蟠派和北辱派的恩怨,早已传得满城风雨。他问道:“和西蟠派的赵瞵有关?”
玉璞心一跳,轻轻吁了一口气。
“那天,你在哭。”许鹏飞十分笃定,她脸上不只是雨,还有泪。
“没什么好说的。”他为何也来扰乱她的心。
“的确是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有人不懂珍惜,那是他笨。”许鹏飞径自在玉璞身边坐下,“你……你嫁给我爷爷,真是委屈你了。”
“嫁都嫁了。”
“办完丧事后,你打算怎么办?”许鹏飞侧身看她。
“守寡。”
“我等你。”
玉璞心头震惊,望向他,“等什么?”
“我等你月兑下这身素服,等你愿意接受我。”许鹏飞深深看进她惊吓的眼。
玉璞站起身,“你祖父尸骨未寒,棺木还在大厅,你……”
许鹏飞也站起来,“没错,我向来就不怎么佩服爷爷。他一面和北辰派联亲,一面听说西蟠派复出了,又叫我暗中送信结盟,所以,他可以在江湖斗争中安然生存,却失了义气。”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祖父呢?”
“你为什要帮爷爷说话?你和他根本没有夫妻之实,他们要我叫你祖母,我怎么叫得出来?玉璞!”许鹏飞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又用另一只手紧紧包住。
一声玉璞叫得她惊慌失措。她的心已经封死了,再也容不下任何情爱,“你放手啊!不要教人看了。”
许鹏飞立刻放开,“在大雨中抱起你的那一刹那,我想……我就爱上你了。”
玉璞捂住耳朵,不愿再听。
他还是自顾自地说着,“知道你是爷爷的新娘后,你可知我有多痛心?你们洞房花烛那夜,我睡不着,我在花园里吹风,想吹散我对你的相思。”
“你不要说了。”
“如果那时我就带你远走高飞,或许现在你会很快乐。”
“不会快乐,永远不会了。”玉璞流下多日来的第一串泪水。
许鹏飞轻轻地帮她拭泪,“玉璞,让我帮你。”
“求你不要这样。”玉璞后退几步,一再地摇头,身子一转,就往屋子里跑。
“我等你。”许鹏飞仍是坚定地说着。
他吻着指头上的泪水,她是他的空谷幽兰,尊贵而高洁,他一定要等到她。
东海派为了许宽的丧事闹得不可开交。
有人说没有立新掌门不能下葬;有人说出殡日犯冲,应该重新挑选;许宽的三个儿子,各自为了心目中的龙穴争吵不休。原是静穆庄严的灵堂,此时有如市集一般喧闹。
年纪最大的伯公许长终于受不了了,他大喝一声:“不要吵了,掌门还躺在这里,你们吵死人呀!”
众人安静,但随之又有人窃窃私语,空气中弥漫着躁动不安。
“我说大伯,你也不能做决定,爹他还有师兄弟,你也听听他们的意见吧!”讲话的是许宽的大儿子。
许长气愤地道:“大家一个人一张嘴,我听谁的?”
满头白发的师叔公也说话了,“师兄,你年纪最大,却不是最有领导能力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许长气得差点要去见死去的弟弟,“你……那又要叫谁出来主持?好啊!你们吵,掌门就不要下葬了,就在这边发臭烂掉!”
众人又是抢着要出来主持场面,争说各人的能力。
许鹏飞站出来,气度沉稳地道:“各位长辈,爷爷已经死了一个月,至今仍停灵家中,江湖已经传言东海派不能团结,连掌门的丧事都办不好。我们是名门大派,怎能让人看笑话?还请各位长辈不要再吵了。”
有人骂道:“你这小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还不退下!”
许鹏飞玉树临风般地站立,“我爹当年为了东海派而死,你们很多人的性命都是他捡回来的,如今我讲几句公道话,不行吗?!”
他话一出,灵堂立刻静默。许鹏飞是东海派第三代表现最杰出的一位,平日就立了不少汗马功劳,连长辈们都敬他三分,此时见他的魄人气势,众人不觉软了阵脚。
许长道:“鹏飞,那你怎么说?”
“鹏飞不敢做主,论威望,这里几位师伯公和师叔公旗鼓相当,不分轩轾,但总要有一个人做最后的裁示,不如还是以年龄排下,请年纪最长的伯公来主持吧!”
几句话讲来条理分明,子孙辈们不得不服气,连公字辈的也听得心花怒放,但是许长却发愁了,“叫我做主?我如果会做主,二十年前就当掌门了。论威望嘛……”他老眼眯着,看到坐在角落的玉璞。
“我看这样好了,”许长站起来宣布,“有谁比夫人更能做主呢?还请夫人说几句话吧!”
玉璞白衣白裙,发髻上簪着一朵小白花,她始终安静坐着,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只是微偏过头。
许鹏飞急道:“夫人情绪欠佳,她不管事。”
许长道:“夫人是掌门的妻子,就表示一点意见吧!”
玉璞站了起来,亭亭玉立,幽雅清灵,美得令厅内诸人屏住气息,暗骂许宽死得好,没有糟蹋如此佳人。
玉璞道:“我都听到你们说的话了。人死本当入土为安,我看就捡个黄大上最近的吉日出殡。犯冲的人就避,东海派那么多人,总不会每个人都不能送葬吧!还有,既然三兄弟看的都是龙穴,都能福荫子孙,不如挑最近的一个,方便日后祭祀。”
听完她幽柔的声音,众人应了一声,恍然大悟,还是北辰派的人聪明,一语惊醒梦中人,解决问题就这么简单,他们为什么早没想到呵!
许鹏飞看着玉璞,她仍是那空洞无神的眼,他心中一刺,她还在想他吗?
许长满意地翻阅黄历,“好,我们就照夫人所说,把掌门葬在临海山边,那边风景不错,至于日子嘛!就十二月二十好了,办完事,大家好过年!”
众人心中莫不欣喜。
还是有不满意的,“不行,没有新掌门,届时江湖各帮派前来祭拜,叫谁出面啊?”
众人又开始吱吱喳喳,公字辈的长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等着小辈们的提名,而三个儿子也是不遑多让,准备接掌觊觎已久的地位。
“不要吵了!”许长叹气,死鬼老弟,你两脚一伸就走了,可害死我了!他一眼又看到静默的玉璞,“夫人,你怎么说?”
众人又安静了,许长虽然人老糊涂,但他也可以察觉,这些日子来,只要玉璞一出现,大家都会乖乖地闭上口,静静地观看她的一举一动……他心生一念,喜道:“夫人,就让你当掌门吧!”
众人哗然,许鹏飞立刻跳出来,严厉地道:“不行!”
许长不悦,“为什么不行?”
许鹏飞道:“她来自北辰派,根本不了解东海派的运作,又是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你们又怎能教她在江湖上出面?”
“以前我们也有女掌门啊!包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许长恨不得能不管事。
师叔公原想附和许鹏飞的反对意见,继而一想,目前东海派中谁也不服谁,若他当上掌门,难免处处碰壁,甚至被暗算。再看到玉璞柔弱的模样,这个小女子能有什么主张呵!不如就拥立她当掌门,背地再来好好操纵这个美丽的傀儡吧!
众人也有相同的想法,纷纷道:“好啊!就请夫人当掌门。”
许鹏飞大叫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