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住激动的语调,同时发现主任的激动表情不下于他。
“你想,小小一篇谋财害命的杀人事件,可以让我们渲染成何种惊天动地的大悬案?”
“但是科学院已经向我们施压,他们认为我们污损了他们的名誉,更不希望古横事件扩大下去。”杜主任面有难色。
韩笛扬略微动了下唇角--他惯有的不屑表情。
“这又是报纸的魅力,它可以说别人不敢说的话,越是被上头施压的言论,越深得读者好奇。况且,科学研究单位已经尽力封锁消息,所有揣测都只是道听途说,毋需负担任何责任。”他喘口气,“杜主任,小道消息之所以能霸占新闻界一席地位,主要由于我们说了太多实话,而且又不懂得如何善用戏剧性曲折离奇的变化,所以实话变得不中听。如果你把报纸的前途系于官僚之说,你注定永远只能屈就主任的位置:永无翻身之日。”
韩笛扬咄咄逼人的语气令杜主任一时心虚。
年轻人急公好义原是天经地义的好事,只怕未来的灾难不是他小小一个主任可以预期。
“所以你也认为李桑瑶谋杀了古教授?”杜主任发出最后的疑问。
韩笛扬笑起来,没有任何掩饰。
“她当然杀了古教授,否则死的人是她,不是古横。”他瞇起眼,幻想他心里早已描绘好的图形。
“她可以轻而易举杀了古教授,可是古教授却要背负实验失败的大罪才能杀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杜主任惊奇的说。
“很简单,古教授为什么让从来不相识的李桑瑶加入实验?他需要有人代言。实验成功,李桑瑶可以证实他进入次元空间;实验失败,他更可以杀死李桑瑶然后向外界宣称,他成功的让李桑瑶进入次元空间。”
杜主任听了不由得心惊胆跳。
韩笛扬敲敲笔杆,试图更清晰的解释他的想法。
“李桑瑶必然成为古教授实验下的牺牲品,倘若她想扭转劣势,只有杀了他,而且,没有任何疑点证明她清白。我无须替她辩驳,当然,除非她亲口告诉我,或许我会考虑改行当侦探。”他自嘲的说。
“不行,你不能改行!”主任急着说道:“目前你只要好好经营李桑瑶戏剧性谋杀的高潮,其它的我来想办法。”
韩笛扬望着杜主任昂首挺胸离去的背影偷笑。
他认为小记者的升官之道,无须对大众负责,只消说服他的顶头上司。
而后,韩笛扬叼着香烟批改新闻稿,案头上摆着一杯香醇可口的咖啡,至于那个不知狠心或可怜的女人,则随着缭绕的烟味慢慢散去。
他比较同情衣索比亚或流落街头的难民,至于成千上万可能沾上谋杀动机的嫌疑犯,就由读者去费心吧。
机械化的步骤正常进入轨道,片片雪花般的新闻稿、笔论、文艺杂记、影视绯闻、图片,以及报社赖以为生的广告,变为成堆成迭的印刷字体,转由另一批运输系统投入各个阶层、家庭里。
记者们的一天工作宣告结束后,有些人疲累得倒进自己坐椅,虚月兑等候黎明的晨光透进整栋大楼。
韩笛扬饮干最后一滴咖啡,把桌面杂物丢进抽屉中。
他想,迟早他会辞去这份工作,如果他等不及获得诺贝尔和平奖或文学奖,至少让他遇到令他减少奋斗三十年的女人。
锁上抽屉,他取下衣架上的绒布外套,拿起桌上的公文包,昂首阔步离开办公室。
他总是如此--不可能第一个向公司报到,也不会委屈自己加班,却会第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
随着电梯来到地下室,他看看表,才四点多一刻,他还可以赶上最后的宵夜。
他找到爱车,这部老式小跑车陪他度过五年平安岁月,可惜人平安车可不平安,车头车尾处处可见凹陷撞痕,烤漆部分也月兑落得凌乱不齐,他向来只懂得按时缴分期付款,从来不懂养车之道。
好吧,等他找到有钱的老婆,他会考虑先换车再换工作。
他打开车门滑入坐椅,发动引擎踩足油门,准备驶向台北角落未尽散去的霓虹灯处……
然而事情的发生不尽然如他想象的,当冷硬的刀刃抵住他脖子时,他霎时停住动作。
寒意如干百只恶虫爬满他全身,他悄悄握紧拳头,准备随时予偷袭客致命的一击。
恶劣的空气交换着彼此轻微的喘息。
冷汗瞬间爬满韩笛扬的颈项、发问,他下意识想侧过身子扭转局势,不料对方反应更快,冰凉的刀面迅速移到他面前,逼得他愕然屏住气息,接着不等他反应,后座的人已快如闪电般翻到前座,与他面对面互相凝望。
他倒吸一口气,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看到偷袭客、刀和血……
偷袭客是个女人!
她穿着黑衣黑长裤,手持要命的长刀,脸色苍白而憔悴,表情扭曲着痛苦,满脸淌着汗珠,似乎承受莫大的痛楚。
接着,他看着她衬衫到处被划开的口子,鲜血正从伤口不断渗出。
“妳受伤了。”
话才出口,她猛然扼住他的脖子,将他紧紧压在坐椅上,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刀在他面前晃动。
“不要出声!”她咬紧牙根低声喝道。
距离两部车远的电梯门突然被撞开。
从他倾斜的角度看去,一群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蜂拥而至。
千钩万发之际,她猛然压下他的头颅,双双挤进前座下方的空隙,呼吸与心跳霎时停止。
她屏住气息,等待死神逐渐逼近……
黑暗中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直觉的感到危机四伏,紧张的气息令他全身发毛,他下意识想转动身体,却带来腰月复间一阵疼痛,原来她手上的长刀移近他的腰肌。
几阵凌乱的脚步忽近而远,最后消失于彼此的耐心等待。
饼了许久,再也听不到车外任何声响,她轻轻抬起头,他也忍不住随之探看,停车场恢复原先的死寂,连一只蚊子都没有。
她松下紧绷的神经,他也随地掉以轻心。
忽然电梯门又打开,这次他清楚看见是与他比邻而坐的两位记者。
救命恩人来了……
他想张开口大叫,可是意外又发生,她猛然突发的举动迫使他闭上了嘴,她居然低头吻住他。
她翻过身跨坐在他身上,瀑布般的长发盖住他的脸,他接触她冰冷的面颊,她柔软温存的唇办紧紧贴住他。
他想,他忘了大叫。
同时也忘了如何呼吸和心跳,他松垮垮的瘫在座位上,全身酥麻灼热,她丰满的胸围压住他,热烫的呼吸扰乱了车里已经够少的空气,而腰月复间的长刀则深深陷入他肌肉里。
彷佛听到车外窃窃私语,她更用力,辗转缠绵的吻着他。
他感到狂猛的心跳震得车身晃动,却影响不到看好戏的人,没多久,他听到两部车绝尘而去的声响。
她离开他的唇,身子扑倒在他身上,小脸深深埋进他颈部。
她昏倒了?
片刻迟疑,他想推开她,未料腰间的长刀之力依然强悍,令他闷哼一声。
她勉强抬起头,微瞇的眼睛几欲合上,她依然跨坐他身上,没有离开他身体的意思。
“走……”
她忍耐的开口,他闻到她口齿间传来的芳香。
去哪里?宾馆……
他忍住怦然心跳,这时候不适合说笑话,但是难保韩笛扬以后不会大吹特吹,说他如何被一个女人绑架失身。
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令她生气,可是此时她没有生气的权利,全身每寸肌肉都像烧灼般疼痛难熬,如果他再不快点动作,她将无法支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