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最令人怀疑的是两人关系。李牟瑶与古敖授各有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背景、个性,而两人居然能共处一室相安无事,若不是李桑瑶事先怀有不轨意图,而古教授贪恋美色,否则两人绝难合作愉快。
四,坚守实验机密、杜绝新闻发布实无道理。除非古教授蓄意蒙骗社会大众,请来李桑瑶做他的帮凶,否则他没有任何理由无故消失。
五、案情最大关键在于无人知道这两人的过去,他们像从地表突然钻了出来,向科学界骗得大量资金,然后想再度消失于地表。
因为,没有人能证实古教授的过去,也没人能证实李桑瑶的过去是否正如他们文件上所记载的,单纯只是个考古学者……
假以时日,只要调查出两人的真实背景,真相便可大白。
看完这些报导,她必须承认媒体的想象力确实丰富,可以经由这些想象定下她的罪名,如同她凭想象就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蜷曲身体躲在床上一角,这段时间,她无时无刻不在思考。
无论她怎么想,就是没想到实验结束后,她会成为杀人的凶手。
她的楼房位居东区黄金地段,橱壁上挂满昂贵名画,欧美格调、原木打造的每一间房,还有热带气候不可能派上用场的豪华壁炉、手工绘制的波斯羊毛地毯、埃及琉璃窗帘、七彩水晶吊灯、贵族造型的骨董坐椅,这些豪华昂贵的摆设,就是他们所说的奢侈品?
除了将脑力贡献给实验外,她也需要物质安慰,而他们的疑问是,凭她一个小教员,何来这么多钱?
她如何解释她的苦衷……
一丝凉意袭上心头,她突然觉得有些冷。
原来窗户没有关上,她站了起来,把报纸丢到地上,慢慢走到窗旁。
窗外的阳光暖暖印上她面颊,躲在阴暗中的她,好久无法体会被光明洗礼的美妙滋味。她伸伸臂膀,复苏的喜悦让她重获信心,或许事情不如她想象的坏,如果她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走回原地,重新拾起报纸,毕竟报纸是她唯-与外界联络的媒介物。
她继续翻看里面的文章,寻找可能帮她的证词,然而她却一再失望,流言似一把利刃,一寸寸划开无奈。
最后,一篇短短的社论吸引她的注意力,她屏气凝神专心阅读。
迸横教授消失一案,可谓反应人类无知的可悲境遇,而最大的受害者该是半知半解的李桑瑶女士。
科学界提供资金给古横教授,古横接受资金欲完成实验,而李小姐则帮古教授加速实验的完成,三方的目的皆希望能解开,或发现人类对未知的渴求。因为这个伟大的目的,大家乐观其成,但也因为这个人类的创举只允许胜利不准失败,于是悲剧必然发生。
解开大宇宙之谜,需要小小人类一点一滴的耕耘,因此多少探触到皮毛的科学家为此死不暝目,古横教授就是实例。
他在自然奥秘中消失不见,意味人力太渺小,不足以与大环境抗争,相信他巳然饮恨九泉之下与草木同朽。
我深信,各方执意判决李桑瑶谋杀古横教授之罪,无疑是为浅薄愚昧的人类作聪明的结论,因为人类永远坚信人定胜天的道理,不管再开战几次毁灭人类赖以为生的空间。
合上报纸,她的胸口阵阵起伏,她终于找到为教授辩白的正义之士。
韩笛扬--报上签有记者先生的大名。
可是凭李桑瑶频与记者交涉的记忆里,好像没有这个人。可能是个小记者吧,不是每个干记者的都能功成名就,当然也可能是写些杂文游记的作家。不过,不管他是什么人,短文已发挥隐藏的正义感,虽然作者并未提出有力反证,但是对一无所知的人来说,他的举动足够点燃她的信心,怀抱这线生机,她要找到他。
李桑瑶照样平静的做着她每天都会做的事,好像一场表演,告诉观众,不会有事发生。
等到晚上,她关掉屋内所有灯光,将棉被高高鼓起,好让窗外鬼祟窥探的人影,得以放松戒备。
她半趴于床下,取出一套全黑的夜行衣,用最轻悄的脚步溜到后院,她早先在那儿已经布置好逃走事宜。
她战战兢兢、步步为营,确定一切安全无误,毅然决然从两盆大盆景所掩盖住的一扇小门里钻出去。
第二章
午夜时分万籁俱寂,正是人们安然入梦的好时光。
傲然耸立东区的一栋大楼里,灯火却如白昼般光明,原来此栋大楼为某大报社所有,数十位员工正如火如荼的展开新闻序幕。
韩笛扬开着他那部进口小跑车,对准目标,正确无误地滑进标有他名字的停车位;下了车,像火烧眉毛般用十万火急的速度直奔办公室。
沿路,他闪过几个捧满稿件的同事,又差点撞上与他一样火速交稿的记者,好不容易安全抵达座位,抬头看钟,还是迟到了。
他喘了几口气,气恼自己不该睡过头,也不该多喝了两杯甜甜的葡萄酒,更不该打电话问候前任女友,并且说了一堆废话,或许就会减少连续五天迟到的罪恶感。
尤其到了月底,好像总计当月份他所犯的过错,连申诉的机会都错过。
他暗自大叫,等到他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他非辞去大报小记者的工作不可!
很难,他啧啧叹道,当他再度被退回的稿件掩埋时,连作梦的机会都没有。
“小韩,拜托你别再写些愚弄读者想象力的科幻题材,不但对案情没有帮助,反而制造扑朔迷离的困境。要知道描写好女人,需要大篇幅报导才足够吸引读者;坏女人只消一句话,就能激起各界不同的反应。”
头顶略秃,身体矮胖,带着镀金镜框的杜主任,是韩笛扬的顶头上司。他沉着老脸把一份今天的报纸丢到他面前。
韩笛扬低头看着那份横在他面前的报纸,原来他昨夜赶工完成的文字稿激怒了杜主任。
这篇文字稿韩笛扬未征得主任同意即自行刊登上去。报社有此条通容律法--倘若时间过于急迫,又报纸需要填白的地方过多,他有权力如此做。
韩笛扬凝眸微笑,露出当他充满自信时惯有的表情。
“若是好女人变成坏女人呢?”
杜主任禁不住扶好眼镜看他,他眼底充满狡猾。
据他观察得知,韩笛扬确实具有生存于新闻空隙的能力,否则他不会在短短五年内跃升为他的得力助手。
“报纸最具魅力的色彩,绝非颂扬功德,而是敢于制裁罪恶、发挥正义感。古横教授消失一事,大家争相攻击的,绝非是他是否完成实验、进入次元空间,反而李桑瑶是否谋财害命,成为读者茶余饭后争议的话题。”
“没错,你却故意混淆视听,把李桑瑶塑造成被实验牺牲的可怜角色!”主任忍不住打断他。
“牺牲者……”他喃喃念出这三个字又加重语气,“各个媒体都急于判定李桑瑶的罪,因为读者感兴趣的是,言行拘谨的大学教员何以突然变成心狠手辣的杀人犯。这也是报纸的魅力所在,它可以在法律未定罪之前先宣判嫌犯的罪,可是大家却忘了加重李桑瑶的罪,反而制造古横消失的戏剧性高潮。”
“加重她的罪?”主任看着韩笛扬,表情充满怀疑。
他故意作清喉状。
“你想,大家都已下了最后的结论,那么凶手就已经呼之欲出,日后还有什么变卦能激起读者想象的高潮?所以我刻意扭曲事实推理,让读者对李桑瑶的境遇产生同情,这样案情就会变成两极化发展,有人同情她或有人怀疑她,从此报上的李桑瑶变成一体两面的女人,夹杂好女人与坏女人的形象,使单纯的谋杀事件推入更扑朔迷离的高潮,让争议延续到案情大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