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蝶儿决定自己糊一只蝴蝶风筝来放着玩,也好打发无聊的时间。找来贴身婢女小柳帮忙,两人在闺房内七手八脚忙了半天,总算制作完成一只风筝。可是……这只名为“蝴蝶”的风筝,怎么看也下像只蝴蝶,倒是像极了——蜻蜓,而且也不似上次吕文绣糊的那只彩蝶美丽,甚至一只翅膀还歪斜了一边,像只病了的蜻蜒——不,蝴蝶。
吕文绣在回疆成长,空旷的大草原是放风筝最佳场所,物资贫乏的她,从小除了玩风筝外,也没啥娱乐,所以她的针线女红虽不高明,风筝却是做得精巧、栩栩如生。
庄蝶儿头一回糊风筝,技巧当然没有十年功力的吕文绣纯熟,能做出一只已经不错,还能计较它糊成什么样子吗?
主婢二人兴高采烈地到偌大的后园扯起长线让风筝乘风冉冉升空。看着翅膀倾斜一边的蝴蝶风筝在高空迎风飘扬,庄蝶儿又叫又笑,玩得不亦乐乎。
忽然平地刮起一阵强风,庄蝶儿急着收线,却一时没抓牢线儿,那只风筝立即往墙头飘飞,落在墙边那棵大椿树枝哑上。
“啊!小姐,风筝……”小柳大叫跺足。
“没关系,它在树梢上,我去将它取下来。”庄蝶儿挽起长裙,跑向大榕树干下。
“小姐,你……你要干嘛?!”小柳吓了一眺,急忙追上前去。
庄蝶儿长裙下穿着条灯笼裤,待等小柳追到她身边,已看到小姐将裙摆撩起,系在腰间,准备攀爬上树。“不行!小姐,太危险了,那只风筝不要也罢,我们再重新糊一只吧!”小柳拉住庄蝶儿。
“危险?怎么会,上次去找阿绣姐,我还不是爬树攀出墙外的。”
“小姐忘了从那天起大少爷就严令你不准再爬树了吗?”小柳提醒健忘的小姐。
“你不说,大哥怎么会知道?”
“不行,万一出了差池,小婢承担不起责任。”
“放心,有事我负责。”庄蝶儿很讲义气地拍胸保证。
“算了吧!一旦出事,我们做下人的,还不是难逃连坐的命运。”小柳哭丧着脸,伺候这位调皮捣蛋的小姐,常令她有招架不住的感觉。
“我保证不会出事的啦!这只风筝是我生平糊的第一只风筝,意义重大,我一定要取回它。”话声甫落,庄蝶儿已手脚并用地攀爬上树。
“小姐,小心一点哪!”小柳在树底下仰头望着愈爬愈高的庄蝶儿,担心不已地朝她叫喊。
“我知道啦!”
庄蝶儿不愧为爬树高于,三两下就俐落地爬上树顶。在枝哑处停下稍事歇息片刻后,她探身伸手,想取回枝梢上的风筝,只可惜伸长了手还是构不到。只好慢慢再往攀出墙外的树干旁支匍匐过去……
“小姐,不行!那枝梢太细,承受不住你的重量,快回来呀!”小柳看得心惊肉跳,不由大声呼叫。
但,任凭小柳喊破喉咙,庄蝶儿依旧听而不闻,一点也不放弃取回风筝的决心。当她的手指即将触及风筝时,蓦地,吱嘎一声——
“小姐,危险!”
随着小柳的惊呼声,枝哑应声折断,庄蝶儿身子也迅即跌落墙外,在小柳眼前消失踪影。
※※※
库利斯正巧行过庄府高墙外,突闻一声尖叫,诧异抬头,陡见一个物体从天而降。尚不及看清是啥东西,一种人类本能令他立即张开双手,接住这个不明坠落物。
库利斯先是闻得一缕幽兰香气扑袭而至,再低头定睛一瞧,赫然发现怀抱的竟是一位俏隹人,心头微震,连忙将她放下地来,以生涩的汉语赔礼。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个姑娘,失礼了。”
这是什么话?如果他知道是个姑娘,就要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任她跌个鼻青脸肿、断褪折臂吗?
庄蝶儿跌入一个大男人怀里,惊魂甫定后,也是羞得满脸通红,正忸怩着不知如何应对,却听到库利斯这番道歉的话,又立即回复了刁蛮本性,抬起粉脸正打算揶揄他一番,却猛地撞上一对深邃眼眸,令她霎时失神呆怔。
这人长相好奇特,但也很英俊,深目高鼻深轮廓,身材高大、皮肤黝黑,正两眼熠熠地盯住她瞧。
庄蝶儿肯定他不是汉人,而是个异族。有生以来头一遭碰到与自己不同的人种,庄大小姐立即忘了要挪揄人家,好奇地问道:
“你不是汉人?”
“我是哈萨克人。”对方仍旧以蹩脚的汉语回答。
“哈萨克人?”生在江南、长在江南的庄蝶儿,打出娘胎还没出过南京府,故而困惑地偏头,慧黠的双眼充满疑问。“你们都住在哪里啊?”
“哈萨克族人大都住在很远很远的回疆大漠。”库利斯有趣地看着一脸狐疑好奇的小美人。
“回强大漠?哈!我知道那个地方,那儿有一大片的哈萨克草原对不对?”庄蝶儿得意地大叫。阿绣姐说过,她原本就住在回疆,一年多前才从那儿回来的。
“对!你怎么知道?你去过?”库利斯也显得兴奋莫名。
“我没去过,但听人提起过。”
“喔。”库利斯似乎有点失望。
离开家乡好几个月了,如果她去过回疆,自己就可以跟她聊聊故乡的风土人情,也可稍解乡愁呀。
“你为什么从那么遥远的地方来到我们江南呢?”庄蝶儿不改好奇本色,喋喋不休追问。
“我是来寻人的。”
“寻人?你要找谁?”
“我要找一个姑娘,她叫……”
“小姐!小姐!”一声声焦急的呼唤,夹着杂沓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库利斯的话语。
只见小柳后头跟着好几位武师及家丁,急匆匆由远奔近。
“小姐,谢天谢地!你没事吧?!”小柳脸色吓得煞白,见到庄蝶儿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急忙双手合什,虔诚地感谢上苍。
“我福大命大,才不会有事呢!”庄蝶儿顽皮地朝小柳扮鬼脸。
“小姐……咦?”小柳每次都被吓得心脏差点麻痹,气呼呼地正想跟小姐算帐,却发现了站在一旁的异类人种。“他……他是谁呀?”
“他是……对喔,我还没请教你的大名哩!”庄蝶儿展露如花笑靥转向库利斯。
“我叫库利斯。”库利斯也回她一个开朗的笑脸。
“库利斯,你好,我叫庄蝶儿。”庄蝶儿心漏跳一拍,微醺着粉颊自我介绍。
“庄蝶儿?”汉语不太灵光的库利斯艰涩地重复一遍,那浓浓的腔调,惹得庄蝶儿捣着小嘴咯咯笑了起来。
“咳!库利斯,你救了我一命,我要好好谢谢你!”笑了一阵后,庄蝶儿才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不必了。”库利斯笑着摇手。“我还有急事待办。”秋阳下,他笑露一口健康的白牙,十分性格。
“急事?什么急事?”适才的话题被打断,庄蝶儿早忘了他要找人的事,当然不会再追问他要找的人是谁。
“我想赶到市集上,看看有没有什么临时零工可做。”他神色正经地回答。
“你在找工作?”
“是呀,固定的工作不好找,我只能先找些零工糊口。』他又现出笑容,只是这次透着几许无奈。
库利斯是个异族人,找工作比平常人更困难,幸好他身强力壮、臂力奇大,一些别人做不来的苦力,他倒是能咬牙胜任。所以从大漠一路到江南,他就是靠拣别人不爱做的临时杂工维生。
“你想找什么工作?”庄蝶儿偏着头打量他。
“什么工作都可以呀,只要能换口饭吃,生活过得下去就成。”
“那简单,你的工作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