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喘着气跑上前,敲他的车窗,他见到我,神色诧异,原来他的旁边还有一个女人,是乐姬。我呆住了,觉得自己象一个傻瓜,乐姬看看我,然后别转头,她并不打算向我解释。
迪之和光蕙赶上来。
“还不上车?”我来不及阻止,迪之已经拉开车门上车。
上了车,她和光蕙才发现车上有一个女人,是乐姬。林方文和乐姬的反应,已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走。”我说。
“程韵,上车。”迪之把我拉上车,“为什么不上车,这是你男朋友的车子。”迪之故意让乐姬听到这句话,“奇怪,乐姬,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乐姬没有理睬她。林方文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茫然地站在街上,迪之叫我不要回去,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我要回去。
他坐在沙发上。
“开始了多久?”我问他。
他不说话。
“为什么偏偏要是乐姬?”
他不说话。
我拿起东西扔他。
“我看不起你!”我向他呐喊。
我拿起东西不断扔他。
“为什么你要一次又一次伤害我?如果不爱我,可以告诉我,用不着骗我!”
他过来抱着我。
“你已经不爱我了。”
他凝望着我,不说一句话。
“你说呀!”
他还是不说话。
我肝肠寸断。那一个晚上,是最难熬的晚上,我想过要在阳台上跃下去,却怕从此看不见他的脸,在那一刻,我依旧眷恋那张脸,因此更恨他。我倒在床上哭了很久,他在客厅里一言不发。我哭着哭着,在床上睡了。午夜醒来,他躺在我旁边,睁着眼,我睁着眼,无话可说,床上的欢愉,还是输给背叛,也许男人都爱慕新鲜,何况一个以创作为生的男人?他一生需要很多女人,我只是其中一个,终究要消失。他象一个神,我只是其中一件祭神的贡品,他吃过了,丰富了生命,忘了我。我压在他身上,他仍然睁着眼。我把上衣月兑去,解下乳罩,把他两只手按在我的上。
“不要这样。”他说。
我疯狂地吻他,用我所有的本能来刺激他的。他很久没有跟我,我以为是他太忙了,原来他爱上别人。我要他回到我的身体里,记起我的身体。我月兑去他的上衣和裤子,他也月兑掉我的裤子,他压在我身上,我不断流泪,紧紧抓住他的腰,把他拉向我的身体,期望他为这温存,留在我身边。即使留不住,也有最美好的最后一次。
我很后悔,这绝对不是最美好的一次,那些身体的抽动,活象一场施舍。他流着汗,我流着泪,躺在床上,象一对陌生人。
“我们的爱情是在什么时候消逝的?”我问他。
他不说话。
“你已经跟乐姬上过床,是不是?”
“没有。”他说。
“我不相信你。”
我抱起一直放在床边的那个给我砍烂了的小提琴,拉了一下,发出刺耳和空洞的琴声。
“明天我会离开这里。”我说。
“你用不着这样。”
“我决定了,我不习惯被施舍。”
第二天早上,他离开了,我找迪之替我收拾行李。
“这个瓷象老人,你要不要带走?”她问我。
“要的。”
“鱼缸里的纸飞机呢?”
我把鱼缸搬到阳台上,用双手捞起缸里的纸飞机,抛向空中,那里有九百八十六只,是他对我九百八十六次的思念,都散落在空中,能飞的都远逝。
四空中的思念
学校开始放暑假,我在杂志社已不需做校对,他们让我做人物专访,李盈建议我访问林放。
“他是很多女性心目中的才子。”她说。
杂志社的人并不知道林方文是我的男朋友。
访问在林方文的家里进行,只有我和他。
“你要把我当做访问你的人,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我跟他说。
他把腿搁在我的腿上,我推开他:“请你不要性骚扰女记者。”
“你最喜欢的歌词是那一首?”我问他。
“《明天》。”
“有几多首歌,我一生能为你唱,
从相遇的那一天,那些少年的岁月……”我念给他听。
他点头。
“这首歌是写给谁的?”我认为是写给大嘴巴费安娜的。
他望着我良久,答:“一个女人。”
“谁?”
“已经不重要。”
“你有为其他女人写歌吗?”
“我答应一个女人,每年除夕送一首歌给她。”
“会做得到吗?”
“尽力而为。”
“到目前为止,你有没有最爱的女人?”
“这个问题一定要答吗?”
“是的,很多人都关心你的爱情,因为你的情歌很动听。”
“最爱的女人?”他感到惆怅。
我咬着牙,望着他,期待答案。
“我会在某一分钟内很爱一个女人,但这种感觉未必会持续。”
我的心突然下沉,我不知道应该为他向我说真话而高兴,还是为那句真话而伤心。
我完成了访问,杂志社的人说,我的访问写得很好,很有感情,当然了,我用两年的感情来写一篇文章,并且因此知道,他未必会持续地爱一个女人。往后,我又访问了一些人,包括一支颓废的地下乐队,一个颓废的画家,于是,人也变得颓废了。林方文不在家的日子,我象一个小熬人那样,替他收拾东西,洗烫衣服,在阳台上直至灯火阑珊,也等不到他回来,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
扁蕙跟孙维栋仍然纠缠不清,我最近见过孙维栋一次,他瘦了很多,整个人很憔悴,他在自虐。
迪之把一头长发剪短,她说要忘记过去。卫安常常打电话给她,终于有一次,她依约赴会,然后在他脸上打了一拳,事后她很后悔,她说如果那天戴上戒指的话,会把他打得更痛。
迪之提议我们三姊妹一起去东京旅行,忘记那些男人,光蕙很赞成,她想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我本来想跟林方文说,我要去东京,希望他说:“留下陪我,迟些我和你一起去。”可是,那天晚上,我如常一个人在他家里呆等,他凌晨才回来,我忍不住向他发脾气。
“你近来很少陪我。”
“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他说。
“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不知道你这一分钟最挂念谁?”
“你这么介意,就不该要我说真话。”他爱理不理。
“你已经不爱我,对不对?”
“你总是喜欢令人窒息。”
“好!那我离开这里。”我开门要走,他并没有留住我。
我告诉迪之,我要去东京,并且要尽快去。两日后,我们随旅行团出发,我希望林方文不要找到我,找不到我,他才会牵挂我。
到了东京,我们住在新宿一间酒店,那是一个繁荣地,我却疯狂思念一个在尖沙咀的男人。
我们在歌舞伎町一间鸟烧店留连,其中一个厨师是从上海来的中国人,跟我们说普通话,他长得高大英俊,迪之对他虎视眈眈,赖着不肯走。有时候我觉得迪之是一个很快乐的人,她那么容易喜欢一个人。
“我好不好打长途电话给林方文,告诉他,我在东京?”我问迪之和光蕙,“我怕他找不到我。”
“不要。”迪之说,“让他焦急一下,他才会挂念你。”
“你跟林方文到底有什么问题?”光蕙问我。
“我也不知道,如果知道有什么问题还好。”
回到酒店,她们两个很快便睡着了,我们住的房间外有一个小阳台,我站在阳台上,从酒店三十二楼俯瞰东京市,璀璨却陌生,我疯狂地思念林方文,这个时候,他会不会站在阳台上等我?
我打电话回香港给他,电话响了两下,他立即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