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莉偏着头,很好奇这位专家会这么说。
“第一天,最主要的情绪是恐惧。人质会觉得绝望,怕得无法思考和行动,但仍怀着获救的希望。然后,通常是在第三天,她就开始愤怒了,为自己所受的不公平处境而生气。”
茱莉颇觉好笑地算着自己的日子,与这位专家的说法作比较,显然不大一样。她不满地摇摇头,继续看下去。
“到了现在,我想莫小姐已进入一种感激与依赖的阶段。她把绑架者看成保护者,因为他还没有杀她。呃,我推断班查克没有理由这么做。此外,她会很气警方的无能。相反地,那位显然在斗智方面胜过警察的绑架者,也就成了她仰慕的对象。班查克是很聪明的人,也有相当程度的魅力,这表示她在身体上与情绪上受到他的操控。”
茱莉双手插腰,惊呼出来。他所说的只有一点是对的,就是查克确实很聪明,也很有魅力。但是她无法相信这位专家竟然没考虑到查克并不是什么恐怖分子,所以她的反应绝不可以预期到的。
“这件事以后,她得需要仔细的心理治疗才能复元,而且需要很长的时间。”
茱莉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人的胆子会如此之大,他竟然告诉大家说她需要心理治疗。她应该要塔德对他提出控告!
“当然啦,”主持人插话进来说,“这都得假设莫茱莉是真的被掳为人质,而不是像某些人认为的是班查克的同谋。”
“多谢你了。”茱莉大声说道。
她听得非常专心,所以直到这时候才听到头顶上有直升机盘旋的声音。她惊讶地望着窗外,然后突然明白了。“查克!”她一面跑着,一面尖叫。“外面有直升机!”她差点和跑出卧房的查克碰个正着。见到他手里的枪,顿时惊骇得浑身冰冷。
“到外头待在林子里!”他命令道,一面把她朝后面推,并且随手抓了一件大外套丢给她。他把门打开,将她推到外面。“快跑!”他喊道,然后站在门口,抬头听着。
“老天!”茱莉喊道。“你不可能是要把它射下来吧!一定有——”
“快走!”他吼道。
茱莉依言跑到林子里,心脏怕得狂跳。她从林子里绕到房子前头,看见查克躲在窗子后面。那架直升机在房子周围绕飞着,茱莉以为查克举起枪瞄准直升机,后来才看清他拿的是望远镜。直升机终于飞走后,茱莉双膝发软地跌坐在雪地上,刚才查克持枪的情景仍深印在她脑中。她觉得胃在翻搅,不禁背靠着树,拼命试图把恐惧感压下去。
“没事了,”查克说着朝她走来,但是她仍看见他腰间露出来的枪柄。“刚才只是滑雪的人喝多了酒,飞得太低了。”
她抬头看他,可是仿佛全身动弹不得。
“来,”他平静地说道,“把手给我。”
茱莉摇摇头。“没关系,我不需要帮助。我很好。”
“你不好!”他伸手抓住她手臂,要把她抱走来。“你快要昏倒了。”
那种昏眩与恶心的感觉过去了,她颤巍巍地微笑着拒绝他抱。“我从前看过枪,我只是没有预备好而已。”
回到房子里之后,查克倒了一杯白兰地给她。见她只喝了一小口,查克命令道:“把它喝完。”
她又喝了一口,就把杯子放下。“我不要喝了。”
“很好,”查克简短地说道,“现在去洗一个热水澡。”
“可是——”
“别跟我争。下次——”但是他知道不可能再有下次。虽然这次只是假警报,但却使他看清自己对她生命所加诸的威胁与恐惧。刚才她冲往雪地里的时候,脸上那种恐惧神色是他这辈子从来不曾见过的。
茱莉走进客厅,里头没有开灯。查克站在壁炉前眼瞪着火光,下巴崩得紧紧的。
由他的表情与先前的行动来判断,茱莉相信他可能是在为她而感到愧疚。但是刚才的事件给她的影响是不同的。她很气愤别人迫使他过这种日子,也决定搞清楚他究竟打算怎么使这种生活结束,并且决心要尽可能帮助他。
她决定等到晚饭以后再说。于是她走到他身旁,轻轻说道:“今天晚上是你要做牛排,还是要我来做饭?”
他转头对她注视了几秒钟,脸上没有表情。“对不起,你说什么?”
“我在说这里的做饭问题,”她开玩笑地说,“你违反了人质的人权法案。”
“你在讲什么?”查克仍在想着,拼命让自己相信她留在这里会很安全,想忘记刚才她躲在树下那一副受惊的样子,想相信那只是偶发事件,以后不会再有了。
她的笑容令他忘了呼吸。“我是在讲下厨的事情,班先生!谤据日内瓦公约不能虐待俘虏,你不能让我连续两天都下厨,对不对?”
查克勉强挤出笑容,点点头。他此刻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带她上床,让自己迷失在她里面,在那短暂的快乐时光里忘记一切。
茱莉原希望他的心情能开朗一点,但结果显然她太乐观了。整个吃饭的时候他都很客气,但是总像在若有所思似的。
她小心地为他斟了第四杯酒,递给他。查克看看酒杯,又看看她的脸。“希望你不是想把我灌醉,”他控告道,“因为这种酒对我是没什么用的。”
“我是不是该换烈酒呢?”茱莉说道。
查克的杯子停在半空中,他这才发觉她确实是有意为他添酒的。“我会需要吗?”
她移动一体,使背部靠着沙发,面对着他。“查克,你说我是不是一个模范人质呢?”
“最佳模范。”他微笑着说道,试图配合她那种幽默的心情。
“那么你是不是认为,我能有一点呃,特权呢?”
“你在打什么主意?”
“回答几个问题。”
他的表情露出警觉性。“可能,要看问题而定。”
她有点不安,但仍鼓起勇气说:“你是有打算要查出到底是谁杀了你太太吧?”
“再问一个问题。”他声调平平地说。
“好吧。你有没有概念真凶是谁呢?”
“换一个话题吧。”
“请你明白,审判的时候我在欧洲,所以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我很想知道。”
“你可以从旧报纸上查到。回去以后上你们的图书馆去找吧。”
讥讽的口气向来是茱莉最不容易忍受的。“见鬼!我不想看新闻媒体怎么说的,我只想听你亲口说。”
“谈话到此结束,”他站起来,“我们睡觉去吧。”
她也站起身。“我不要。我只是想帮助你而已,事情已经过了五年,你的观点和记忆也许会改变。我认为我们应该先列一张在场者的名单,你可以跟我描述一下每个人。我一定会非常客观,因为我没有先入为主的观念——”
他轻蔑地打断她的话。“你怎么帮助我呢?我花了两百多万元请律师和侦探调查都没有结果。”
“可是——”
“不要再说了,茱莉!”
“不行!我有权利要求说明。”
“你什么权利也没有,”查克反驳道,“而且我不想要、也不需要你的帮助。”
茱莉僵住了,仿佛整个人受到了重重的一击。“我明白了。”原来他想要的只有她的身体。她不应该有思想或感觉;她应该只是讨好他,当他心血来潮的时候就张开双腿欢迎他。
他伸手拉她的手臂。“上床去吧。”
“不要碰我!”茱莉挣开他的手,往后退着。“我才明白你是怎样一个没有心肝的家伙!”她愤怒地喊道。“你离开这里以后就要远走高飞,是不是?你根本不打算查出真凶,你真是世界上最差劲的懦夫!要不然就是你真的杀了她!”她退到自己房间门口。“我明天一早就离开。你如果要阻止我,就最好准备用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