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对葛丝说:“等这件事结束以后,我会看看哪里可以弄到我对村民所提过的新织布机。如果他们把这个星期所赚的钱投资在那种新织布机上,就可以靠它赚更多的钱。”珍妮又说:“再想想看,既然这种比赛是一年一度的事情,你们都应该有计划地增加牲畜和其他东西,准备明年再卖。你们从中可以获得不少利益,我会和公爵及土地管理员商讨这件事,然后如果你们希望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拟订计划。”
梆丝含着泪光看着珍妮。“你是大人亲自送给我们的礼物,夫人。我们都是这么想,而且也很后悔当初你来的时候那样对待你。每个人都知道我是你的贴身仆人,所以他们每天都问我,想确定你是不是知道我们对你有多么感激。”
“谢谢你。”珍妮说。然后她狡猾地笑笑,又说:“我应该告诉你,我这些利用比赛和织布机之类的念头都是苏格兰式的——你知道,我们苏格兰人都是非常节省的。”
“你现在是英格兰人了,请你原谅我这么说。你嫁给了我们老爷,因而也成为我们的一分子。”
“我是苏格兰人,”珍妮平静地说。“什么也不能改变这一点,而且我也不想改变。”
“不错,可是明夭在比赛的时候,”葛丝急切地说。“我们——所有在柯莱莫的人和村民——都希望你会坐在我们这一边。”
珍妮曾经答应让堡里所有的佃农和仆役在明天最重要的这一天去看比赛,要不然后天也可以。堡内所有的人都为之兴奋不已。
这时侍卫来到,准备护送她离开,珍妮因而避开了葛丝这个问题,她曾经告诉洛伊说,她想去看看梅家人设在山谷两边的帐篷区,他同意了——因为他别无选择,珍妮知道,但条件是必须由他的手下护送过去。她来到庭院中,见到了洛伊所指派的护送队伍:他的十五位贴身侍卫,包括里克、泰凡、高菲、尤斯和莱尼在内,个个都是全副武装地骑在马上。
那些帐篷近看起来比远看颜色更鲜明。只要有一小块空地,就会看到有人在练习,同时每一个帐篷前面都有一位武士站着。到处五颜六色的旗帜和徽志,有些帐篷几乎都被旗帜与徽志盖满了,令珍妮忍不住暗笑他们这种炫耀的作风。
有一些比较大的帐篷里,珍妮可以由掀起篷帘间看到挂着的豪华壁毯、铺着雪白的亚麻布的大桌子,骑士和家人围坐在桌前,用华丽的器皿进餐,有些人坐在丝质软垫上,有的椅子甚至就跟柯莱莫大厅里的椅子一样豪华。
一路上不断有人和洛伊的骑士打招呼。虽然他们并没有停下来,但是也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西坡。即使在这种时候,苏格兰人也不愿跟英格兰人混在一起,远远地占据了北边的小山头,而法兰西人则据在西边的高地上。珍妮的家人是最后到的,所以帐篷在北坡的最后面,地势比其他人都高。
珍妮心想说不定这是她父亲故意挑的,因为这样就使他与高高耸立的柯莱莫堡居于同等高度。
她看着这许多“敌对的营区”,目前暂时处于和平共存的状态。几百年累积下来的深仇大恨被搁置一边,大家谨守着古老的传统,在比赛时骑士都获保证可以安全地通行与居住在这里。泰凡仿佛看出了她的思想,在一旁说道:“大概是我们这三个国家的人第一次同时出现而相安无事。”
“我也是这么想。”珍妮承认道,心里对他的话深感讶异。
虽然泰凡对她一直都很有礼貌,但珍妮可以感觉到,自从她与他哥哥疏远之后,他对她似乎越来越不满,她想:他一定认为她不可理喻。也许——如果他不是长得那么像洛伊,使她每次一看到他就痛苦地想起洛伊——她说不定也会努力和他建立如她与高菲、尤斯、莱尼一般亲密的友谊关系。他们三个人小心地介于洛伊与她的鸿沟之间,但由他们的行止可以看出,起码他们能够谅解她在这次冲突中的立场。同时他们似乎也认为,洛伊与她之间的事是一件悲剧,但是并非不可弥补。珍妮没有想到泰凡与洛伊是亲兄弟,洛伊对她疏离的感受以及对自己举动之悔意有多深,泰凡一定会感同身受。
泰凡今天对她突然如此热忱的原因并非不可理解:她父亲昨天派人传话给她说他们到了,而莉娜也顺便捎了一个讯给她——珍妮把它交给了泰凡。
珍妮曾派人回话给她父亲,说她今天会来看他,她想对他解释,并且为她对他要把她送到修道院去的激烈反应表示歉意。最重要的是,她希望他能原谅她在威廉之死中所扮演的角色。是她要洛伊请威廉留下来的,而且是因为她抖出关于修道院的事,才使威廉心烦并且激怒了洛伊。
她并不期待她父亲或其他家人会原谅她,但她需要尽量解释。事实上,她原以为他们会待她像一个被放逐的人一样,但是当她来到梅家的帐篷前时,立刻发现情形并不如此。泰凡还来不及扶她下马,梅爵士就已经出现在门口,并且过来扶她下马,其他的家人也跟着出来。突然之间,珍妮置身于众人的拥抱之中,卡加里和傅贺利也拍着她的手,就连马康也用手臂搂着她的肩。
莉娜好不容易挤到她身边来。“珍妮,我好想你。”她热情地与珍妮抱住一起。
“我也很想你。”珍妮说着,因为受到这么善意的接待而声音哽咽。
“到里面去吧,亲爱的。”她父亲说道。而且更令珍妮惊讶的是,她父亲竟然向她道歉,说他当初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宁愿去修道院也不愿意和丈夫住在一起。这种情形原应该使她觉得好过一点,但相反的,她却更加感到愧疚。
“这是威廉的,”她父亲说着,交给她一柄威廉的匕首。
“我知道他最爱你,珍妮。他一定希望你带着它,而且他也希望你明天在比赛时也能够带着它以纪念他。”
“好的——”珍妮说道,泪水使她的视线模糊了。“我会的。”
然后他告诉她,他们是如何必须把他葬在未受祝福的普通墓地上,并且告诉她他们是如何为未达盛年即被杀死的梅家未来主人祈祷。等他说完之后,珍妮觉得威廉好像又在她跟前死了一遍——那幕情景在她脑海中历历如绘。
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她父亲指着摆在帐篷角落的一个大箱子说:“那里头是你妈妈的东西,亲爱的。”他们看着贝姬的父亲与马康把箱子抬出去,“我知道你一定希望保有它们,尤其是你必须和那个杀死你兄弟的凶手住在一起,它们对你会是一种安慰,而且提醒你你永远是洛克伯恩的女伯爵。我自作主张把你的洛克伯恩旗帜在明天比赛时挂在我们的帐篷旁边。我想你会希望它飘扬在你的上方,一面看我们对抗杀死你心爱的威廉的凶手。”
珍妮既痛苦又愧疚,愣愣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当他们走出帐篷时,发现其他刚才没见到的人也都出来见她了,仿佛梅家堡周围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我们都很想你,姑娘。”老军械匠对她说道。
“我们明天会使你引以为傲,”一个向来不喜欢她的远房表亲也说。“就像你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苏格兰人而使我们骄傲一样。”
她父亲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宣布:“詹姆士国王吩咐我向你致意,并且提醒你绝对不要忘记你家乡的原野和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