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谈何容易?不单单只是赚够钱的问题,何家财大势大,除非女乃女乃点头,让她们母女俩月兑离家族自去生活,否则逃到天涯海角,都还是会被逮回来,家族观念极重的女乃女乃,是不会轻易让家人流落在外的。
“我是无所谓啦,但这牵涉到你的未来,”中年而风韵犹存的母亲顾盼盼轻描淡写地说。“如果考验失败,积分太低,那在二十岁之前,你就得接受家族安排嫁人,你甘愿啊?”
这正是何欢最怕的,她嘴里说得硬,但真要通不过测验,女乃女乃的决定,作为孙女的她,是无法违抗的。
“走吧,女乃女乃恐怕已经在等着了,让她等,搞不好会扣分呢!”顾盼盼模模女儿的头,爱怜地说:“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妈也不要求你要表现得多优异,只要低空过关,争取到不必在二十岁前嫁人、可以出国留学的机会,将来才真的能够凡事靠自己,不必靠这像族,其实我也早就受够了,可是妈妈就败在既没受过多少教育,又没有什么谋生能力,所以处处受到限制呀!”
虽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何欢终究还是随母亲到了“正屋”。
穿着白色制服的仆役送来下午茶,和精巧的各式点心。
厅堂边,靠近玻璃花房韵起居屋外,摆着偌大的白色雕花休闲桌椅,何老夫人坐在正中心路兰芝、何茜母女,和顾盼盼、何欢母女分别列在两旁。
在正屋这边,无论吃饭,或是喝个下午茶,都一样是最累人的,处处讲究礼仪,气氛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出来。
何欢简直憋着气,才能勉强自己喝茶不发出声音。味道再好,都品尝不出来了。
蛋糕上来时,何欢伸手去拿,一个不小心,把搅抖用的银汤匙给拨进杯里,锵一声,茶汤溅了出来,她赶紧捞起汤匙,不慎又把糖罐给翻倒在地毯上。
路兰芝优雅地视若无睹,嘴角却隐约扬起一股似笑非笑的嘲弄。
何茜却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何老夫人轻咳一声。
何欢咽了咽口水,胀红脸,想弯腰捡糖罐,但仆役早已手脚利落地收拾好一切,并且为何欢送来一根干净的银匙。
彼盼盼只能同情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喝个下午茶,像打个一场艰苦的战役,而且是败仗。
终于喝够吃足了,何老夫人这才暂时放下杯子,清清喉咙。
何老夫人手一扬,她的贴身机要秘书,已经将几份装订精致的文件取饼来。
“你们人手一份,瞧仔细了。”何老夫人得意地说,那是她几经思索、想出来的绝招。
“所谓富过三代才懂吃穿,如果是个财大气粗的暴发户,人家一眼就把你看扁了,有财气,还得有才气,一个有内涵、有远见的人,才能把家族的威望带到最高点……”何老夫人沉吟地说。
大伙儿面面相觑,不知她葫芦里卖得是啥米碗糕?
“所以这八大考验,分成两个部分,一是物质方面,二是气质方面,前面的四大重点是:花钱要花在刀口上,存钱要存得滴水不漏,赚钱要赚得快狠准,创造财源善用回收资源;气质方面,则是要做到正源高贵而不向愿迂腐,灵活狡猾而不邪恶流气,收服人心而不露痕迹,文武双全而具有艺术气息……”
何欢偷偷打了个呵欠。女乃女乃口沫横飞,这番话以前不是搞过了吗?干么旧话重提?简单几句话,偏偏说得又臭又长,好像在演讲,无聊!她差点打起瞌睡。
突然,老女乃女乃接下去的话,把在座几位昏昏欲睡的心思给抓了回来。
“咳,最近几天,我直在思考未来继承权的问题,”老女乃女乃声音略微沙哑,威严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顿一下说:“剑英是何家单传,他去世以后,何家的直嫡后裔,就是茜儿和欢儿两个人——”
“是呀,茜儿是正出,她一直非常优秀,我相信她不仅能在考验里拿到很高的成绩,未来接掌何家继承权后,一定会表现得更好,为何家扬眉吐气——”路兰芝喜不自胜、满脸谄媚地说,她所等告诉的一刻,终于来了吗?
“打断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老女乃女乃淡淡地说,呷了一口台湾进口的高级冻顶鸟龙茶。
“是,是,对不起,我唐突了。”路兰芝讨了个没趣,唯唯诺诺地。“我的意思呢,两个孩子,都是何家的骨肉,我打算一视同仁,除了家规测验之外,我想对她们多一点要求,让她们公平竞争,各凭实力,来争取继承权,谁先赚到五百万,就代表谁更具有白手起家的天分,所以今天就暂时不需要公布第一阶段的成绩,等最后总成绩出来了,再揭晓,你们看如何?”
炳!卯死了!卯死了!(赚到了)顾盼盼和何欢眼睛登时一亮。长久以来,她们受尽大房的欺压,连仆人仆役们都是“西瓜靠大边”,以为继承权最后必是落在何茜身上的,未料,老女乃女乃会有此一着。
彼盼盼从来不和人争,更不是见钱眼开,但事关女儿权益,做母亲的,难得笑开了怀。
何欢虽是对遗产没多大兴趣,宁愿靠一己之力,赚钱赚得辛苦也甘愿,总比仰人鼻息舒服得多。但若能取得继承权,在家族里马上拥有实权,她们母女就可扬眉吐气,不是吗?她绝不是那种心里明明要,却又假仙摆pose,或自命清高把钱当狗屎,却一副吃不到葡萄酸的人,天大的机运从天而降,岂有往外推的道理?更何况是公平竞争,君子争其所当争,当仁不让啦!不过在态度上,多少得装出谦让的样子嘛。
“女乃女乃,姊姊养尊处优惯了,你要她在二十岁之前赚到五百万,对她太严苛了啦,我愿意让她,”何欢假惺惺地说,笑得好天真无邪。“女乃女乃,要求她四十万就好了啦,好不好嘛?”
“我不需要你让,五百万就五百万!”何茜冷冷地说。
“嗯,有志气!”何老夫人嘉许地说。
路兰芝却按捺不住了,一股血气往上冲,顾不得为人子媳该有的谦卑姿态。
“这——这打哪儿说起呀,好说歹说,我都是明媒正娶进来的,现在的法律可是禁止重婚的,我忍气吞声,接受姨太太们进门,已经够贤德了,也把突然莫名其妙蹦出来的私生子欢儿当自己孩子看待,百般疼爱,但说到继承权,不是我爱计较,只是人的忍让是有个限度的,我们茜儿可是嫡长子,理所当然拥有家族事业的继承权才对,至于欢儿,她当然也能拥有她项下该得的财富,但这与继承权,可是两码子事儿呀,妈,我不是要僭越您老人家明智的做法,但我们孤儿寡母的,我不出口替茜儿讲几句公道话,我这做妈的,也显得太软弱了。”路兰芝尖声细气地说。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够公道吗?”老女乃女乃严厉地说。
“妈,我哪里敢呢?这个家的一切当然还是由您作主,我只是——”
“知道由我作主就好,我是绝对公平的,既不偏袒茜儿,也不偏袒欢儿,每个孩子都是父母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谁规定姨太太的肚皮,就比太太的肚皮不值钱的?而且,这八大考验和继承权,可也不是我订出来的,是何家家规里古有明训,只是这四代以来,何家都是单传,所以没用得着这条公平竞争的规定!你在嫁入何家,接受庭训时,应该也很清楚,不是吗?难道你把家训给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