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
看见母亲比往日更显娇弱的容颜,何欢难过地掉下眼泪,钻进母亲怀里。
何欢不仅遗传了父亲的性格,连身材的高挑都遗传了父亲,才十四岁左右时,就已经比娇小的母亲高了。
现下,那天伦画面显得有点滑稽:不是母亲抱着女儿,反倒是高顾盼盼一个头的何欢拥着母亲,但天伦之情永远不变,无论子女再大,在母亲眼中,永远只是个孩子,而无论母亲多么弱小,在女儿眼中,母亲永远是母亲。
母女俩久别重逢,喜极而泣,聊着家常与近况。
最近托黄大仙作法镇压之福,顾盼盼身体恢复不少,精神也好,绝口不提生病吃药的事,免得女儿担抗难过。
何欢明知原委,也装糊涂到底,但心中已有定夺。
“什么?你还没向女乃女乃和大妈妈请安,就直接到这里来?这怎么行,哎,你这孩子,万一怪罪下,可怎么办?”顾盼盼紧张兮兮地。“不成不成,赶快,趁还没被发现之前,赶快先去向女乃女乃和大妈妈一一问好,没事了再过来,乖,听话。”顾盼盼柔声地劝着女儿。
何欢却满不在乎地。
“好事不出门,不事传千里,那爱打小报告的家伙早就飞报上去了啦,你信不信?按盖不住的啦!”
何欢说得半点没错,早有势利的仆佣报到大太那儿去,而大太太则作威作福地,后脚就赶到婆婆那儿去兴风作浪了。
何老夫人虽疼爱孙女,知道她今日回来,特地休假一天在家里,但孙女竟没先来看她,她已经大大不悦,加上路兰芝的加油添醋,也觉得应该给何欢一点教训。
何老夫人对待孙女的态度,向来是严格而绝不姑息的。
丙如何欢所料,她逃不了惩罚,而这却正是她求之不得的。
“你自己选择处罚的方式吧!”何老夫人故意板着脸说。
“不能不处罚吗?哎,”何欢装出一副苦瓜脸,搔着脑袋说。“那我——就处罚自己——负责安排‘西屋’,部分夏季大扫除的所有事情吧!”
这工作可是很吃重的。印尼地处湿热,每当夏季,瘴疠即生,所以讲究的人家一定要彻底做好环境的清洁消毒。虽说有仆人在实际执行清扫工作,但光是安排工作的分派,就够累人的了,尤其何家庄园这么大,仅是负责西屋也丝毫不轻松。
“你小孩子家行吗?虽说是处罚,也不必要到如此,还是想点别的吧?”何老夫人毕竟是心疼孙女的。
“怎么不行?您可别看了小欢儿哟,您不是常夸她能干,坚毅的个性和您最像?”路兰芝笑着说。“您老人家十八岁就掌管着整个大家族,大小事宜,哪样不处理得风风光光、妥妥贴贴的?怎么您就这么看扁欢儿?认为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来呢?”
何老夫人的命,的确够硬的。她的坚毅精明,与她波折的命运,仿佛一体的两面。昔日招赘的短命丈夫,在她十八岁就得了疟疾去世,只留下个遗月复子,身为独生女的她,从此就独力接管何家偌大的产业。
路兰芝的确厉害,她这番话,具有四两拨千斤的力道,既捧了婆婆,也足以害惨何欢,但她还要加把劲落井下石,才觉过瘾。
“欢儿的能力当然是不能跟您相提并论啦,但是也绝对足堪大任,莫说是‘西屋’,我相信是整个庄园,她也能轻松应付的,欢儿,你说是不是?”
“对嘛,大妈妈最好了,让我试试整个庄园啦,反正一样是做,就一起来也过瘾,女乃女乃,你就答应我嘛。”何欢撒娇地。
她怎会不知道大妈妈的诡计?但将计就计,正是她所盘算的谋略。
“女乃女乃,您就当作考验我嘛,好不好?给我一个学习做事的机会,而且我猜就一定会好好玩噢。”
“叱!你当那是好玩的事啊?这么兴致勃勃的,真是孩子气,好好好,就让你试一试,”何老夫人下了条但书。“真要做不来,就把事情交回给你太妈妈去办,别死鸭子嘴硬,反而把事情做得丢三落四。”她这是在给何欢找下台阶,意思是说万一有问题,可以把事情丢给路兰芝去伤脑筋,做女乃女乃的疼爱孙女,向来是在心里,而不在嘴里,因此语气倒像是在责骂。
这正中何欢下怀。
她马上着手办事,利用大扫除,顺理成章地展开地毯式搜索,非要找出害她母亲致病的邪崇不可。
丙然,就在“东屋”的储藏室里,找到一个稻草扎成的小假人。
贴着顾盼盼生辰八字的小假人身上刺满了利针。
何欢暴跳如雷,抓着小假人就要找大妈理论。
“二小姐,你别这么冲动啊!”妈女乃急急拉住何欢,“你质问到大太太头上去,她会承认吗?以后反而更加恨二太太、修理二太太,不是更糟糕?”
“那我就拿去给女乃女乃看。”何欢气唬唬的。
“你又没凭没据,如何一口咬定小假人是她扎的?事情闹开,她来个矢口否认,随便推给一个小仆人,你不是反倒害到无辜的人吗?”女乃妈抹抹泪痕,她就曾经平白无故地被诿过,当了代罪羔羊。
“那就算了吗?就让她这样害人、让她这样嚣张?”
女乃妈沉默地叹了口气。
“难道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我母亲平白受这么大的伤害,病了一场。”何欢还是气不过。
但气不过又能怎样?她也很清楚,事情闹大了,除非她有把握,否则就如女乃妈说的,不仅讨不回公道,还会害到别人,连带使母亲与大妈妈的关系更恶劣。
“至少问题找出来了,二太太的身体也会慢慢恢复。”女乃妈欣慰地拿过小假人说:“都是这害人的玩意儿,我拿去给黄大仙处理掉。”
临去前,女乃妈还不忘交代。“这件事就你知我知,千万别让二太太知道,免得她又伤心害怕,懂吗?”
何欢无奈地点点头。她那脆弱胆小的母亲若知道了,恐怕反而又要吓出另一场病来。
既找出问题症结,就没必要继续劳神自己,何欢不管三七二十一,藉口太累,把安排到一半的事务,丢还给大妈妈去伤脑筋。
但也休想让她晓着二郎腿,捞到半点好处。何欢早已故意指挥仆佣把整个家大翻天似地搬得乱七八糟,等路兰芝接手,简直傻眼,气得咬牙切齿,但婆婆有言在先,她也莫可奈何。
这一切工作,得赶在婆婆七十六大寿之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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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天气好得叫人雀跃,但何欢却垂丧着一张脸,窝在沙发里,唉声叹气。
她最恐惧的日子,终于到了。
十九岁,正是青春耀眼的时光,别的女孩个个玩得不知天高地厚,而她却马上得面临最严酷的关卡。
女乃女乃的寿宴结束后的第二天,即是公布“家规测验”成果的时刻。
昂笈台流的日子,虽远在异乡,但私底下,女乃女乃都是有安排人在台湾观察她们的一切动向,包括课业成绩,以及一切的一切。
真倒楣,转世时怎么没睁大眼睛,好死不好地,投胎在这个家族里呢?何欢又忍不住怨叹起自己的出身。
“家规测验”成绩如何,甚至牵涉到未来遗产继承的分配比例,所以没谁敢掉以轻心,包括何茜在内。
“谁管他遗产不遗产,等我赚够了钱,我来养活你,根本不必靠他们!”何欢噘着嘴,很不屑地说,这也是她贵为富家千金,为什么还一边念书、一边拚命赚钱的原因之一。
“哎,谈何容易。”顾盼盼轻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