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船长向有关机关说明后,终于真相大白,一场风波算是平息了下来,接下去就是安排送他回国的事。
美国方面一定要胡度妹本人在同意书上签字,以表示他是心甘情愿地回国,没有半点勉强或政治色彩,这样整个案子才能注销。可是胡度妹是个死脑筋,他不明白其中道理,听到签字就害怕,甚至想到古代书画处死的种种情形,越想越伯,越伯越想不通,又不敢问别人,一时想不开,竟然在第二天夜里在拘留所里上吊死了。
等船长办好机票去接他出来时,所看到的只是一具发冷的尸体了……
这个故事到这里算是结束了,胡度妹的遗体由公司负责运回安葬。一个月后,他的妻子在经过长时期与生活奋战之下,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只有改嫁给另一位跑船的大陈人,七个孩子最可怜,统统被送进孤儿院去了,整个的家也随之瓦解,消失了……
痹,听了这个故事,心里有什么感觉?我是一连几天都挥不去压在心灵的沉闷,今天把它讲给你听了之后,似乎舒适一些。原谅我不再多写,心情实在不好。吻你。
祝
好
爱你的丈夫阿渔上
第十章
我要当妈妈了!
多美,多好,多棒!
以最轻快的脚步走出台大医院,脚下仿佛装了弹簧似的一弹一跳地蹦进了新公园。这里我来过千百次,但今天却第一次发现它是那么样和,那么美丽。
天是那么蓝,风是那么柔,朵朵如棉絮般的云彩,优雅地挂在天际。眼前的每个人、每件事都显得那般地新奇而充满生气。空气中洋溢著空灵澹漾的清新,我深深地吸一大口气,胸中胀满了喜悦与奔放的气泡,不断膨胀,简直要随风飞起,又好象随时会冲破胸膛迸裂出来似的;我觉得自己象长了翅膀的小鸟,自由自在地翱翔于蔚蓝的天幕中,与白云嬉戏,与风儿追逐。
我向每一个路过的人笑,不管他们放过来诧异的目光,我太兴奋了,真想站在音乐台上大喊三声,让所有的人都分享我这份幸福感。
我实在太高兴、太骄傲、太得意了。忽然之间,我觉得自己好伟大,有一种自豪与自我奉献的崇高感觉,因为在我体内孕育著一个生命,担负著延续人类的神圣任务。下意识地我用手抚模著小肮,在那扁平的肚子里,正有著一个生命在萌芽、在成长,多奇妙的事呀;
有人说,女人的一切权利之中,最大的一项便是做母亲,想想看,我马上就要拥有这项权利了,多了不起?
在一本书上看过这么一句话说:“婴儿的小手腕开女人本性的环绕,打开心闸。”打从医生告诉我有孕的那一刹那,我的心闸就已经开启。沉睡了廿多年的母性,象被魔术棒点醒了一船地活跃了起来;眼前已经浮现出一个女乃香四溢,白白软软的小宝宝了──一个屑于我和阿渔,经由我身体来到这个世界的新生命。
坐在草地上仰望著天上浮云,整个思维随著云朵在游移。从小我就爱看云,常常幻想著自已是一片云,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飘荡,俯瞰森林、村庄、城镇和各处绮丽的风光,在风儿的吹拂下来去自如,飘逸潇洒……
但是,现在此刻的我,不再羡慕云朵,也不再希望自己成为一片云,因为我整个生命有了崭新的意义与肯定的价值,因为我将要做母亲啦!
做母亲?该怎么做呢!
嗯,我想首先该有全然无私的爱,爱心的照顾……还有……对了,我将用自己的女乃水来赡养我的孩子,一定!我要用整个生命去体会,去感受做母亲的一切!
我相信造物者给女性们以,主要是让我们喂养婴儿,制造女乃水,而不全是为了性与美吧!况且医学界人士也一再呼吁母女乃是最好的?对!我一定要亲自喂我的孩子。
所有开心的事都想完了,忽然有一股难耐的寂寞袭上心头,一种欢乐无人与共的孤独感;有这么天大的喜讯,竟没有人可以分享,真可惜:想到在电影上、书本上看到许多妻子第一次怀孕时丈夫所流感出欢愉又自满的表情,以及妻子那既娇又羞的模样,多叫人心动,多令人羡慕,而我只能一个人独自坐在这里自言自语,一个人发癫,多可怜?想到这里,心里真不是滋味,益发觉得形单影只的凄凉起来。情绪一下子变得很低落,禁不住想哭。在内心深处隐藏著某种东西又开始在那里刺我,这是一种隐形的小针,平日里它总被一层层强烈的自尊和一些冷酷的现实仔细包裹著,不太容易体察出它的存在,但它常常象精灵一般出其不意地冒出来刺几下,让人痛之彻骨,难以忍受。此刻,那些小针又钻了出来,戳得我好疼好疼……赶忙站了起来,用力甩甩头,匆匆地走出公园,搭车回去。
回到家,立刻拿出纸笔,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阿渔。一连撕了六张信纸都无法成书,心里有许多混乱的思想在那里冲激,使我无论如何寻不出头绪来。最后只在信纸上写下:
“恭喜你即将升格──为人父啦!”写完这几个字后,就套入信封附邮投递,相信阿渔见信后的欣喜之情,绝不会亚于我吧!
第十一章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怀孕是这样的难过,这样的折磨人,怪不得台湾话说怀孕是“病子”。
一连呕了三个多月,滴水难进,真个是“人比黄花瘦”,每回去检查,医生总看著我摇头。
到了第四个月末,胃口忽然大开,尤其对辣核“情有独钟”,只想吃不加猪油的阳春面拌辣椒,一天要吃个四五碗,辣得舌头发麻,脸上起满了小红点。
每回到巷口小面馆去时,老板娘自会把辣椒酱罐子往我面前一摆,用她那粗嘎的嗓子说著:“我看你八成是生个女娃儿,‘酸儿辣女’,错不了的!”
酸儿辣女?不知道这是哪门子学问。胃里刚装进满碗辣椒面,觉得好服极了。躺在床上,没多一会儿就朦胧入睡;迷糊中仿佛有人按门铃,想起来开门,又觉得有一般力量直往唾乡里沉,眼皮好重好重,怎么也爬不起来。
一阵杂杏的脚步声、开门声、讲话声,接著有人敲我的房门。
“嫂,有人找你,嫂,嫂,开门。”是子兰的声音,很急。
“嗯?找我?谁?”人虽然是醒了过来,意识却仍停留在半睡眠状态。
“我不知道,她说有要紧事找你。”
这一下我全醒了过来,看看手表已经是十二点半了,在这种时候来拜访,一定有特殊的原因,会是谁呢?
推门出来,在客厅里站著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妇人,整张脸上写满著焦急与求援的表情,不等我开口,她立即一把抓住我的手急切地说著:
“我是惠如的阿姨,真抱歉这么晚了来打扰你,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底下的话她接不下去了,因为泪水使她咽喉硬塞了,她激动得浑身打抖,这中间还夹杂著害怕恐惧惊慌。
“伯母,您先请坐,有话慢慢讲。”
“不!我不能坐,惠如会想不开,会发生意外,李小组,拜托你现在到我家去好不好,我求你!”
面对著这样一双充满乞求忧郁焦盼的眼睛,我怎么能说不?匆匆交待子兰后,就随著她走出家门,迎面吹来一阵冷风,不由地打了个寒战,这回不但睡意全消,同时开始感到事态的严重性,我快走两步,追上几乎是小跑的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