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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手之妻  上 第12頁

作者︰楊小雲

經船長向有關機關說明後,終于真相大白,一場風波算是平息了下來,接下去就是安排送他回國的事。

美國方面一定要胡度妹本人在同意書上簽字,以表示他是心甘情願地回國,沒有半點勉強或政治色彩,這樣整個案子才能注銷。可是胡度妹是個死腦筋,他不明白其中道理,听到簽字就害怕,甚至想到古代書畫處死的種種情形,越想越伯,越伯越想不通,又不敢問別人,一時想不開,竟然在第二天夜里在拘留所里上吊死了。

等船長辦好機票去接他出來時,所看到的只是一具發冷的尸體了……

這個故事到這里算是結束了,胡度妹的遺體由公司負責運回安葬。一個月後,他的妻子在經過長時期與生活奮戰之下,再也無法支撐下去,只有改嫁給另一位跑船的大陳人,七個孩子最可憐,統統被送進孤兒院去了,整個的家也隨之瓦解,消失了……

痹,听了這個故事,心里有什麼感覺?我是一連幾天都揮不去壓在心靈的沉悶,今天把它講給你听了之後,似乎舒適一些。原諒我不再多寫,心情實在不好。吻你。

愛你的丈夫阿漁上

第十章

我要當媽媽了!

多美,多好,多棒!

以最輕快的腳步走出台大醫院,腳下仿佛裝了彈簧似的一彈一跳地蹦進了新公園。這里我來過千百次,但今天卻第一次發現它是那麼樣和,那麼美麗。

天是那麼藍,風是那麼柔,朵朵如棉絮般的雲彩,優雅地掛在天際。眼前的每個人、每件事都顯得那般地新奇而充滿生氣。空氣中洋溢著空靈澹漾的清新,我深深地吸一大口氣,胸中脹滿了喜悅與奔放的氣泡,不斷膨脹,簡直要隨風飛起,又好象隨時會沖破胸膛迸裂出來似的;我覺得自己象長了翅膀的小鳥,自由自在地翱翔于蔚藍的天幕中,與白雲嬉戲,與風兒追逐。

我向每一個路過的人笑,不管他們放過來詫異的目光,我太興奮了,真想站在音樂台上大喊三聲,讓所有的人都分享我這份幸福感。

我實在太高興、太驕傲、太得意了。忽然之間,我覺得自己好偉大,有一種自豪與自我奉獻的崇高感覺,因為在我體內孕育著一個生命,擔負著延續人類的神聖任務。下意識地我用手撫模著小骯,在那扁平的肚子里,正有著一個生命在萌芽、在成長,多奇妙的事呀;

有人說,女人的一切權利之中,最大的一項便是做母親,想想看,我馬上就要擁有這項權利了,多了不起?

在一本書上看過這麼一句話說︰「嬰兒的小手腕開女人本性的環繞,打開心閘。」打從醫生告訴我有孕的那一剎那,我的心閘就已經開啟。沉睡了廿多年的母性,象被魔術棒點醒了一船地活躍了起來;眼前已經浮現出一個女乃香四溢,白白軟軟的小寶寶了──一個屑于我和阿漁,經由我身體來到這個世界的新生命。

坐在草地上仰望著天上浮雲,整個思維隨著雲朵在游移。從小我就愛看雲,常常幻想著自已是一片雲,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飄蕩,俯瞰森林、村莊、城鎮和各處綺麗的風光,在風兒的吹拂下來去自如,飄逸瀟灑……

但是,現在此刻的我,不再羨慕雲朵,也不再希望自己成為一片雲,因為我整個生命有了嶄新的意義與肯定的價值,因為我將要做母親啦!

做母親?該怎麼做呢!

嗯,我想首先該有全然無私的愛,愛心的照顧……還有……對了,我將用自己的女乃水來贍養我的孩子,一定!我要用整個生命去體會,去感受做母親的一切!

我相信造物者給女性們以,主要是讓我們喂養嬰兒,制造女乃水,而不全是為了性與美吧!況且醫學界人士也一再呼吁母女乃是最好的?對!我一定要親自喂我的孩子。

所有開心的事都想完了,忽然有一股難耐的寂寞襲上心頭,一種歡樂無人與共的孤獨感;有這麼天大的喜訊,竟沒有人可以分享,真可惜︰想到在電影上、書本上看到許多妻子第一次懷孕時丈夫所流感出歡愉又自滿的表情,以及妻子那既嬌又羞的模樣,多叫人心動,多令人羨慕,而我只能一個人獨自坐在這里自言自語,一個人發癲,多可憐?想到這里,心里真不是滋味,益發覺得形單影只的淒涼起來。情緒一下子變得很低落,禁不住想哭。在內心深處隱藏著某種東西又開始在那里刺我,這是一種隱形的小針,平日里它總被一層層強烈的自尊和一些冷酷的現實仔細包裹著,不太容易體察出它的存在,但它常常象精靈一般出其不意地冒出來刺幾下,讓人痛之徹骨,難以忍受。此刻,那些小針又鑽了出來,戳得我好疼好疼……趕忙站了起來,用力甩甩頭,匆匆地走出公園,搭車回去。

回到家,立刻拿出紙筆,想把這個消息告訴阿漁。一連撕了六張信紙都無法成書,心里有許多混亂的思想在那里沖激,使我無論如何尋不出頭緒來。最後只在信紙上寫下︰

「恭喜你即將升格──為人父啦!」寫完這幾個字後,就套入信封附郵投遞,相信阿漁見信後的欣喜之情,絕不會亞于我吧!

第十一章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懷孕是這樣的難過,這樣的折磨人,怪不得台灣話說懷孕是「病子」。

一連嘔了三個多月,滴水難進,真個是「人比黃花瘦」,每回去檢查,醫生總看著我搖頭。

到了第四個月末,胃口忽然大開,尤其對辣核「情有獨鐘」,只想吃不加豬油的陽春面拌辣椒,一天要吃個四五碗,辣得舌頭發麻,臉上起滿了小紅點。

每回到巷口小面館去時,老板娘自會把辣椒醬罐子往我面前一擺,用她那粗嘎的嗓子說著︰「我看你八成是生個女娃兒,‘酸兒辣女’,錯不了的!」

酸兒辣女?不知道這是哪門子學問。胃里剛裝進滿碗辣椒面,覺得好服極了。躺在床上,沒多一會兒就朦朧入睡;迷糊中仿佛有人按門鈴,想起來開門,又覺得有一般力量直往唾鄉里沉,眼皮好重好重,怎麼也爬不起來。

一陣雜杏的腳步聲、開門聲、講話聲,接著有人敲我的房門。

「嫂,有人找你,嫂,嫂,開門。」是子蘭的聲音,很急。

「嗯?找我?誰?」人雖然是醒了過來,意識卻仍停留在半睡眠狀態。

「我不知道,她說有要緊事找你。」

這一下我全醒了過來,看看手表已經是十二點半了,在這種時候來拜訪,一定有特殊的原因,會是誰呢?

推門出來,在客廳里站著一個身材瘦小的中年婦人,整張臉上寫滿著焦急與求援的表情,不等我開口,她立即一把抓住我的手急切地說著︰

「我是惠如的阿姨,真抱歉這麼晚了來打擾你,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辦了……」底下的話她接不下去了,因為淚水使她咽喉硬塞了,她激動得渾身打抖,這中間還夾雜著害怕恐懼驚慌。

「伯母,您先請坐,有話慢慢講。」

「不!我不能坐,惠如會想不開,會發生意外,李小組,拜托你現在到我家去好不好,我求你!」

面對著這樣一雙充滿乞求憂郁焦盼的眼楮,我怎麼能說不?匆匆交待子蘭後,就隨著她走出家門,迎面吹來一陣冷風,不由地打了個寒戰,這回不但睡意全消,同時開始感到事態的嚴重性,我快走兩步,追上幾乎是小跑的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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