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纳言十八 第11页

作者:简单艾

“当年当皇上贴身护卫的条件为何,你难道忘了?”

那一年,当堂玄告诉她这件事时,她深深怀疑那只是皇上的试探。天底下怎会有主子对自己的护卫说出这样的条件。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一切并非如此。皇上是认真的。

“护卫的条件?”堂玄拧眉细思,却让几个钻出脑海的字惊得发颤。

不许先吾而死。

他并非忘了皇上说过的话,也并非忘了对皇上的承诺,他只是一个劲地认定,只要他武功够高,只要他够机警,这事终不可能发生,岂知……

“皇上……”堂玄跪了下来,心中又悔又痛。

他握紧的双拳让指甲陷入肉里却浑然不觉得痛,一滴滴沿着手指边缘滴落于地的鲜血代替了他不能轻弹的泪。

就让他跪着吧,就让他受点皮肉之苦吧,否则他满心的自责与愧疚会将他逼疯的。

伸出手,堂红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是安抚,也是支持。

唉。

但愿皇上能早日康复才好。

※※※※※

她,头一回见着他睡着的模样。

习武的他、敏锐的他、浅眠的他,从未曾让她见着他毫无防备的模样。

今日,是个例外。

今日的他,轻抿的唇少了那似笑非笑的惑人神态,合上的眸少了那似有若无的魅人情意。此时的他看似无异、看似无害,却让她揪紧的心隐隐泛疼。

每回见他,他总是目光炯然、神采飞扬。明知他国事繁忙,明知他经常彻夜未眠,却未曾见他显露疲态。

“朕有不可告人的养生术。”一回,皇上那半说笑、半认真的话令她哭笑不得。

或许皇上真有不传养生术,也或许是皇上习武有成,他的身子不曾有恙,不曾有病痛,只除了那一年。

那年,听闻他命在旦夕,她的泪便忍不住溃堤。

她连夜赶至金佛寺跪在佛前声声祝祷、句句膜拜,只求金佛显灵保佑她的皇哥哥否极泰来。

当他清醒的消息传来,体力不支的她边跪边爬地央求爷爷转告爹爹,要爹爹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带她进宫见他一见。

他,她终是见着了。

那一刻,年纪小的她恍然明白,高高在上、随性不羁的二皇子也如同凡人一般,会生病、会受伤、会死。

她不要他生病、不要他受伤,更不要他死。

她好想让皇哥哥向她起誓,这辈子他皆会健健康康、无病无痛。

但这誓言,她终究没能说出口。

“挂上我向金佛求来的平安符,下回二皇子便不会再病了。”

她深信,她的皇哥哥能月兑离险境全靠她的金佛保佑。

“吾绝不再犯相同的错,从今尔后妳绝见不着吾的虚弱模样。”

这样也好,当时的她是这么想的。

即使二皇子立誓般的言词与她希冀有稍许的偏差,但至少这代表着他会好好地活着。

只为了谨守当年的誓言,故多年来从不让我见着你的脆弱、你的无助、你的孤寂,甚至是你的伤吗?

望着眼前躺在床上的皇上,她动人水眸中漾着责备、心酸、疼惜与谅解。

皇上不是人当的。

她一向清楚这点,也明白身为皇上的他肩上担负的担子有多重,更明白这条路会是多么的艰辛与孤寂。

因而,她发誓将永远陪伴他身边,至死方离。但事实上,眼前的男人似乎不愿让她分担他的苦与愁,这该如何是好?

你依旧把我当成需要呵护之人而非可并肩作战之人,对吧?望着他的睡颜,她无声询问。

而当她似嗔带怨的眸从他脸庞移至胸前缠绕的白布上时,那渗出白布的点点腥红令她的呼吸一窒。

好疼!

按着疼得发颤的胸口,她喘着气,一步步走得辛苦。

当她半跪于床畔、他的身前时,垂落于他胸前的一老旧饰物恰巧映入了她的眼,令她怔然的眼眶瞬间泛红。

原来,他一直……

“这丑东西怎能挂在吾身上?”当年,他眸中的嫌恶与不愿,至今她仍记得一清二楚。

那时,她只对他说这符是她用一百个响头求来的,却一直未曾告诉过他,在这之前她已在佛前跪了三天三夜。

她甘心为他这么做,不求回报,只求他能平安,这是为何?

他虽百般不愿,却仍是瞒着她一直贴身收藏,又是为何?

“十八ㄚ头,皇上对妳而言是什么?”一年,她返家,娘将她拉进房说些体已话。

“是十八效忠的王。”

“倘若皇上并不这么想望呢?”

娘那带笑的眸让她知晓娘话中有话,但她却无法领会。

“顺其自然吧,这种事只有自己才清楚。”娘笑了笑,不再多问。

“倘若十八一直不清楚呢?那该怎么办?”

“那便表示十八就只能是皇上的大纳言。”

只能是皇上的大纳言?她岂真只愿当皇上的大纳言?

望着他血色淡薄的唇,她纠结的心终是管不住盈眶的泪。

原来,她至今才明白,她是如此地喜欢着他。

原来,若只是大纳言,不会为了他的一句话而彻夜无眠,不会为了他的一个笑而开心不已,不会为了他的一句“十八”而脸红心跳,更不会为了他的一个侍寝而闷闷不乐。

爷爷说得对,她一直在逃避。

逃避察觉对他的心意,逃避知晓他是否也对她动情,逃避他的拒绝,亦逃避破坏两人此时的关系。

她,好自私。

自私地只想永远这么守在他身边而不改变。

颤颤地,她伸手向他,轻柔地、不敢施力地贴上他渗血的布巾上。

泪,终究止不住地扑簌簌而下。

她,鲜少流泪,但每回流泪却都是为了他一人。

当她的第一滴泪落在缠起的布巾上时,她的手已让人紧紧握住。

瞧清了眼前之人,瞧清了她长睫上沾着的泪,那突然刺进心中的疼竟比他的伤还痛。

“十……”甫唤出口的思念让皇甫皇惊觉地顿下口,硬是将“八”这个字隐去。“出去。”没有询问,也毫不迟疑,他说出口的话如同刀子般割人。

“不要。”他板起脸庞的淡漠语气吓得了别人,却吓不走她。

“自认受朕倚重的大纳言,已胆敢放肆地无视于朕的命令?”他明明交代过,别让她知晓,也一直小心翼翼地不让她察觉,怎么……

“待皇上康复,皇上要怎么罚臣都行。”她的口气坚决,毫不妥协。

这高傲的男人总是一再拒绝让她瞧见他的脆弱。她清楚他不愿她担心的心意,但他却不明白她所要的是与他祸福与共,而非被细心呵护。

“皮肉之伤,不劳大纳言费心。”他敛下眸避开她带泪的水眸,不让自己心软。

“只是皮肉之伤岂会让皇上下不了床?”万十八已有些恼了。

“谁说朕下不了床,朕……”皇上欲撑身而起,不是逞强,而是不愿她担心。

“皇上是成熟的大人,怎会如同小孩一般胡闹?”他甫动的身躯已让心急的她按住了双肩,不让他乱动。“这便是皇上想要的?每日勉强起身、勉强走动、勉强上朝,而后让伤势加重?”

“大纳言如此放肆的口气可是对朕说?”

“对皇上谏言乃臣之责。”万十八眨了眨眼,隐去眼底水气。“而忠言总是逆耳。”

身为大纳言,她当然明白皇上坚持上朝的用意,也明白为了不引起臣民的恐慌非得如此隐瞒不可。

但,她就是舍不得啊。

抬眸望着大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难得如此失礼、难得如此焦急的大纳言,他的心暖了又暖。

暖了的心再也说不出冷情赶人的话,而她略显红肿的眼与那滴湿胸膛上的泪,竟化成火苗般在他身上恣意蔓延。

不曾见过她的泪的他,心陷落得更深了。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