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呀?”她嘿嘿地讪笑两声,缓缓地起身。奇怪,她怎么没听见他的脚步声?这人又不是鬼,怎么走路全没声响?
“你在做什么?”
“摺被子啊。”她让开,指指她方才的杰作。
必展鹰看了眼那怪形怪状的被子。“你这叫摺被子?”那也算是摺饼的吗?堆成一团还差不多!
她眼神眨啊眨的,满是无辜,完全不明白他所指为何。
必展鹰揉揉眉心,他不会没整到她反倒先被她给气死吧?
敲门声传来。
“谁呀?”吴涯立刻跑出内室应门,想离他越远越好。“啊?喜四,你端热水盆来做什么?还有,那是什么味道啊?熏得人好臭。”
“二少女乃女乃,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是二少爷吩咐总管弄来的。”
“你搁在地上吧。”关展鹰淡声命令。
喜四不敢再多言,放了水盆后即退下。
“把鞋袜月兑下来,脚放到水盆里。”他冷冷地交代。
吴涯瞧冒着烟的水盆,颜色是浓浊的黑,他又想出什么坏点子欺负她了?脚若放到那水里,说不定会烂掉啊!
“我不要。”她不傻,这回可不能顺着他。“我要去娘那儿了。”打算找靠山去。
必展鹰飞快地点了她身上的几处穴道。
吴涯发现身子突然不能移动,大惊失色。“你要做什么?”
必展鹰也不理她,用脚将水盆一踢,只见水盆平稳地移动到吴涯身旁,一滴水也没外漏,接着他毫不怜惜地拎起她,连鞋带袜地将她的双脚放进水盆里。
吴涯立在水盆里,黑水迅速地染湿了她的鞋袜及裤管,脚踝感觉到温热且微带刺痛,吓得她忍不住流泪。
“你……快放了我,不然我告诉娘还有大哥。”她虚张声势地威胁。
“大哥去京城了,而你若不怕娘担心,尽避去跟她告状。”关展鹰老神在在地坐下,拿起桌上的书阅读。
“哇……你这个坏人……坏人。”吴涯失了靠山,心慌地开始大哭。
必展鹰将书翻了一页,枢枢耳朵,根本不理她。
饼了一会儿。
“不得了了,这毒水要泡烂我的脚了!”她开始惊叫。
必展鹰仍不在意,还倒了茶,悠闲地品茶茗香。
吴涯眼泪鼻涕齐流,谩骂了约一刻钟,关展鹰才起身步到她跟前。
他盯着她,直到吴涯收了呜咽声,才冷冷地开口:“以后不准再绑沙环,听到了没有?”省得他还得劳心劳力化了她的瘀伤。
“呜……是你自己答应十五哥,要让我学功夫的。”
“我现在又不想答应了。”
“呜……你不讲信用。”
“你说什么?”他朝她欺近。
吴涯身不能动,无法闪躲,唯一的念头只想逃离他远远的,急忙承诺:“我答应你便是。”
必展鹰瞧她像只受惊吓的小兔儿,这模样既可怜又惹人心疼,心绪矛盾了起来,明明想讨厌她、整她的,却怎么也硬不下心,惹得他烦躁了起来。
“你走吧。”他松开她的穴道。
吴涯像逃难似的,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必展鹰瞪着地上一路延伸到外的湿漉鞋印,心中突然感到怀疑,在这场整她的游戏里,到底谁才是受害者?
是她?还是自己?
第四章
翌日清晨,吴涯起床后,发现双脚的酸痛几乎消失了。
她捏捏脚,又拉起裤管。“奇怪,怎么脚踝的瘀青颜色突然淡了?嗯,我知道啦,一定是老天爷瞧我给二少爷欺负得可怜,不忍心再折磨我啦!”
她跳下床,换上衣物,开了房门,喜四已在门口候着。
“二少女乃女乃……”
“二少爷又要叫我过去,是不是?”吴涯既惊且怕地问。
喜四点点头。
“我不舒服,可以不过去吗?”
“二少爷有交代,无论二少女乃女乃有什么事,也要先过去书云斋再说。”
“我去便是。”他怎可能放过她呢?
吴涯认命地进了书云斋。
必展鹰不动声色地先审视吴涯走路的姿态,见她无碍后,才冷瞧她不情愿的脸庞。
她这是对恩人该有的态度吗?
“去把我放在外厅的书整理、整理。”一股恼意升起,他寒声吩咐。
今儿个是整理书啊?这个她会,吴涯将书全搬到地上。
必展鹰冷眼旁观,心中嗤笑。他且不理她,等她将书弄得一团乱时,再好好地修理她。
有了这样的期待,他顿生好心情,拿起书本吟读。听着后头翻阅纸张的沙沙声响,闻着房里的淡淡书香。关展鹰心中有些迷惑,他看书时一向喜欢安静,可此时明明还有“外人”在场,为何他一点也不会觉得受到侵扰?
他摇头甩开困扰的心绪,忍不住回头低望,想瞧她苦思无助的模样,却没见着想像中的表情。只见她坐于地,阳光洒落在她身上,粉女敕女敕的脸蛋细致无瑕,红红的桃唇微微上扬,头上的青丝盘绕成两个发髻,虽没有女子温婉的风情,但模样却清纯可爱。
她津津有味地读着那些书,一页一页地翻阅,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你看得懂吗?”他冷讽,压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悸动。
吴涯抬头望着那张瞧不起人的嘴脸,不在意地笑笑,接着按书本的大小、书名的笔划摆放,没一会儿便将书一一排列整齐。
“二少爷,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识字?”关展鹰一脸纳闷。
她点头。
他不信。她不可能识字的,女子识字本来就少,除非出身书香世家或是皇亲贵族才有机会,她既然两者都不是,又怎可能识字?
“你写个字来瞧瞧。”他一定要教她难看。
“二少爷,我写完字便可以走了吗?”
“行。”哼,待会儿非得将她骂得面目全非。
吴涯拿起笔,眼神溜啊溜地偷望他好几眼,接着俯身写出文雅娟秀的两行字:
自诩李太白,犹胜苏子瞻,傲视天地间,天下任我为。
井蛙不自知,空笑世人痴,男儿本自强,却忘在白食。
她真识字?听见门开了又关,人已走了,他却仍瞪着那信手吟写的诗句。
这个死丫头!要不是那日他正巧在树上听到她对十五大肆地抨击他,或许此刻他还会猜测诗中所骂的恃才傲物、井底之蛙、没有志气,只会“白食”的人是谁。
哼,她竟敢写诗骂他!真是跟天借胆了!他气愤难耐,胸口起伏不定,心中明白,这一回——
他惨败。
日子就这么飞也似地过去,转眼已两载。这日——
书云斋的庭院,树上的鸟儿吱吱喳喳地闹着,关展鹰放下手中的书卷,望向窗外,瞧着已冒出新芽的桃树,不禁想起诗经里的“桃夭”一诗,是祝福新嫁娘过门后,能使夫家和顺、家业兴旺、多子多孙……
想到此,听见肚皮一阵阵咕噜咕噜的抗议声,他无奈地叹气。
瞧瞧他所娶的女子,已快晌午了,还不见人影,她到底知不知道应该将他摆在第一位?他才是她的天啊!
真想不通她脑袋里都想些什么?怎么教她“以夫为尊”这道理这么久了,她还是依然故我,真是不受教。
敲门声响起。
必展鹰赶紧沉下脸,准备先训斥她一顿,再抬出三从四德的道理,好好地对她说教一遍。
“进来。”他冷寒着语气。
“二少爷,二少女乃女乃说她今儿个不过来了。”负责每日去请吴涯来书云斋的喜四,听出关展鹰的语气不善,提心吊胆地禀报。
来的不是那死丫头,已经教关展鹰非常不悦了,再听见那死丫头说不过来,他气恼得霍然站起身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