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她敢不来?她好胆敢不来?
他气冲冲地走向暖坞阁,却没发现想找的人儿,顺手拦阻路过的丫头喜七。
“那死丫头呢?”
喜七让关展鹰的怒气吓得连话也说不出,只好用手比了比东北方的仓库,那是屯放牧草的地方。
必展鹰怔了怔,往仓库走去,不解她去那儿做什么?
走进仓库,他一眼便瞧见趴伏在牧草堆里的罪魁祸首。
她躲在草堆里,身子偶尔动了动,不知道在干什么。
必展鹰无声地走过去,见她眼前有一窝蛋,她目不转睛地瞪着瞧,那圆滚滚的双眸变成斗鸡眼,模样可爱得令人发笑。
他在她旁边蹲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冷漠。
“你在这里干什么?竟敢不过去我那儿?”
吴涯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不悦,她急急地拉他坐下,悄声警告:“嘘!别大声嚷嚷,快出来了。”
快出来了?什么东西?关展鹰正想问时,蛋有了动静,只听一阵轻微的碰撞,蛋壳裂了,黄色的雏鸭冒出头,好奇地望着吴涯与关展鹰,接着其他的蛋也被挣破了,一只只雏鸭出现在眼前。
“六只,六只耶!你瞧,它们好漂亮呦。”吴涯欣喜万分地捧起小鸭子。
必展鹰盯着眼前灿亮的笑颜,胸口一阵发烫,忽然想起与她相处至今,她从不曾用这么高兴的表情对他。
在他面前,她总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惹怒他而受处罚。
原本,他也满足这样的优势,他喜欢她凡事听他的,但偏偏她就是有本事惹他生气,让他忍不住出言伤她,直到她愿意顺从为止。如今,这发自内心的笑容却使一切都变了。
他不想要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来找他,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很跋扈;他不想要她如老鼠见了猫似的躲他,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恶劣;他不想要她小心翼翼地侍候他,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暴君;他想要她的微笑,想要她心甘情愿,想要她与他聊天,分享她的喜悦……如同此刻。
他的沉默教吴涯蓦地僵住,收起笑脸。她为了即将孵化的小鸭而不去服侍他,他肯定要找她算帐了。
他会怎么对她?瞧他直勾勾望着小鸭,一句话也不说的模样,他该不会要抢走它们吧?
“以后不用丫头们叫我,我每日定会去你屋里,你让我养这些鸭子,可好?”
听她讨好拢络的语气,原来是怕他对这些鸭子不利,他真有这么差劲?
他胸口一闷,起身,往回走,衣摆却让她给抓住。
“你让我养这些鸭子,好不好?”
他不喜欢她眼中的自己!“放手,你爱养这些笨鸭便养,干我什么事了?”说完,他阴郁地离去。
这么说他是肯让她养了。“宝贝们,你们可以住这里了,太好了!万岁!”她雀跃地跳起来,在仓库里大声的欢呼。
“其实二少爷也没那么坏啦!”
因为这次关展鹰没有刁难,所以吴涯觉得他也不是这么讨人厌了。
翌日,一大早,吴涯欢欢喜喜地到关展鹰房里,她勤奋地替他泡茶,为他准备小点心,并主动帮他整理屋里,胡乱地掸了一屋子的尘。
“够了。”关展鹰受不了,出声制止。
不知道是不是希望这死丫头不要怕他的关系,这回他一点也不生气。
“二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冷瞧那笑咪咪的表情,关展鹰觉得自己的心情竟因而舒畅起来。他本来就知道她模样生得极有人缘,但此刻诧然发现她已不再像个小丫头,她的身段、体态多了点女人的风情。
“你会下棋吗?”
“下棋啊,会一点。”
“会一点也算不错了,去把柜子上的棋盘拿过来,咱们下盘棋。”
吴涯将棋盘端来。“这种黑白棋啊,我只会下五子棋。”
“这叫围棋,不是黑白棋。你既然只会五子棋,那就下五子棋吧。”
两人静静地放棋子,关展鹰坐姿端正,神态沉静;而吴涯没多久就像小虫般的动来动去,她一下子跪在椅上、一下子搔搔头、一下子抓痒、一下子伸懒腰,再不便是啧啧有声,又是皱眉又是叹气。
若在以前,关展鹰一定会发怒地要地老实坐好,规矩地下棋。可这会儿因他不愿吴涯再拿祸害似的眼神看他,所以他忍住想斥责的,甚而开始欣赏起她丰富、生动的表情。
像她若是设下陷阱,她一定是左看右望,一副没事的模样;她若是不知该怎么下,就一定哀声叹气,搔头抓痒;若他故意下错了,她便露出贼兮兮的笑,认真地乘胜追击。
这丫头真是有趣,光看她的表情跟动作,就足以乐上一整天了,难怪大伙儿如此喜爱她。
最后,关展鹰让吴涯下了个平手,就当他对她的善意表现。
晌午时,丫头们送饭菜过来,吴涯欣喜得意地布置饭菜。
“今儿个这几道菜是我特别要丫头们为你准备的呦!”就当是他准她养鸭的谢礼。
必展鹰瞧瞧那些菜,都是些南方菜,其中一盘卤鸡腿特别显眼,她说是特别为他准备的,他何时说过喜欢吃这些菜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菜?”他问出疑惑。
“我不知道哇,但这些菜都是我喜欢吃的,尤其是卤鸡腿,我最爱吃啦,而且它们全是我们家乡的名菜喔,我觉得你应该也不会讨厌才是,你不喜欢吗?”
必展鹰望着她热络讨好的笑颜,原来她是想端出最好的佳肴来宴请他呀!
“还好。”他柔下嘴角,心里升起一股舒服的暖意,他就接受她的诚意吧,反正他也不挑食。
“来,我帮你添饭。”
必展鹰接过饭碗,见吴涯站在一旁。“你也陪我一起吃吧。”
“啊?我?”
她意外的表情,教关展鹰想起以前总是故意要她站在一旁伺候他,难怪此刻邀她一起用膳,她会如此惊讶。
“是啊,难道你不饿?”
吴涯打量他一脸的和善,这是从没有过的情形,不晓得他是不是哪根筋不对了,她还是乖乖地听他的话坐下来吧,免得一下如他的意,他又翻脸。
“你平时都在哪儿用膳?”瞧她吃得津津有味,他好奇地探问。
“服侍你之后,时间还早就去娘那儿一起用膳,时间若太晚,就在膳房胡乱吃了。”
“你没陪娘用膳,难道她不奇怪?”
“不会啊,我告诉她,我是在书云斋吃饭。”
他这样叹压她,她为了怕娘亲担心,竟没透露一字半句。关展鹰心一揪,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可恶至极。
这丫头明明是贪玩的性子,成日就想着怎么躲他,再不就是带一群扁毛畜牲去溪边遛鸭,为何她对娘亲竟能有如此的孝心、体贴?
而既然她有心,那又为何不用在他身上?还得劳他成日盯着她才行,难道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不如娘亲重要?他才是她的天,不是吗?
等等,等等,关展鹰,你嫉妒了吗?你竟然跟娘亲计较起在这丫头心中谁重要,你又不喜欢她,所以你根本不需要在乎啊!
“二少爷?二少爷?”吴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必展鹰回神。“做什么?”
听见他微露防备的语气,并神情古怪地瞧着她,吴涯只是耸耸肩,不以为意,反正二少爷一向诡怪难懂,她习惯了。“我是要告诉你,我吃饱啦!你若没事了,我想去看看我的鸭子,可好?”
“你去吧!”
瞧她头也不回地离去,关展鹰心中郁闷,也有些不是滋味,显然号称关外人中之龙,仕女们心中爱慕对象的他,并末吸引这朵南方小花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