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秉烛缓缓地走向凌滔,伸出手,“相爷,跟我回‘烟柳堂’吧。”
凌滔看着面前表情依旧温和的年轻男子,心中不得不承认,他输了这一局。“谢谢你。”凌滔低声道,这声道谢是谢叶秉烛救了自己的女儿。
“不必,我这么做不是为你。”叶秉烛浅笑着回应。
与此同时,寒脂嘤咛一声,身子软软地下滑,尉可口急忙大步跨上,在她跌倒的前一刻,接住了她破败如棉絮的小身子。然而,在她冰冷的唇瓣擦过他耳鬓的一刹那,他清清楚楚地接收到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低语——
尉可口,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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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二次,她昏厥在他面前,双眸紧合、面无人色,身躯轻盈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消弭于无形。
第七天了。
帐幔中的佳人依然像是睡着了一般,不言不语、不哭不笑。她整整七天没有睁开眼睛;而另一个人,却是整整七天没有合过眼了。
“她醒了。”叶秉烛收拾起按脉的悬丝,悠然轻语。
守候在一旁的男子急忙迎了上来,一双丹凤眼布满血丝,显得焦灼又心痛,“她醒了?”他一把握住帐中佳人的小手。然而,佳人并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连眼皮也没有眨动一下。
尉可口急了,“可是,她为什么还是这样一动不动的?你不是说她已经没事了吗?”
“我不知道。”叶秉烛轻轻地摇头,“从脉象上来看,她确实已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并不至于昏迷这么久。惟一的解释,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来。
不愿醒来?尉可口愣了,相似的记忆浮上脑海,她又要像上次那样缩进自己的壳里去了吗?不哭不笑、不认识人,表面上一切安好,实际上与活死人一般没区别。上一次,她是为了逃避那可怕的杀人凶案;这一次呢,她又是在逃避谁?他吗?
“大师兄,”沉默了半晌.尉可口深吸了口气,困难地问:“是不是只要我离开了这里,她就会醒过来?”
叶秉烛一撇嘴,“你可以试试。”
尉可口刚要起身,房门被“砰”地一脚踢开了。银狐大步地走进来,一把抓起昏迷在床的凌寒脂的衣襟,“凌寒脂,你少装死!你快点儿给我醒过来!你知不知道,尉老二已经整整七天没有合过眼了!”
“银狐!”叶秉烛手中的折扇一架,借力打掉了银狐的双手,“不许胡闹!”
“可是,大师兄……”银狐看着尉可口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的不爽实在是烧到了极点。这女人以为这样一动不动地扮死人折磨大家很好玩是不是?她不醒来,尉老二就生不如死,连带着紫貂也愁云惨雾。看着妹子心情不好,叫他这个做哥哥的怎能不难受?
丙真是红颜祸水。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居然把整座“烟柳堂”搞得凄风惨雨的。尉老二彻夜守候在床前不眠不休;大师兄每天悬了根丝线在那儿望闻问切;紫貂则终日待在厨房里替她熬药。可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她就用那一副死相来回报大家?别人可以忍,他银狐可是看不下去了。
银狐一把拉起尉可口,“尉老二,我们走!让这个女人在床上永远睡着去好了。”
尉可口挣开他的手,没理他,只是看着叶秉烛,“我离开有用吗?”
叶秉烛轻叹一声,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对着床内闭着眼的寒脂柔声地说道:“凌姑娘,算是叶某求你。别再跟可口怄气了,睁开眼看看他吧。”
闻言,寒脂依旧没有睁眼,然而红唇轻启,只低低地吐出几个字:“你们杀了我吧。”
“喂,你少在那边寻死觅活的……”
银狐的咒骂还没说完,便被尉可口挤到一边贴在了墙上。后者上前一把攥住佳人冰冷的双手,急声呼唤:“寒脂,你醒了?你没事了?
寒脂的头向床内偏去,不理睬他。
是的,她醒了,早在几天以前就已恢复了神志,也知道他一直守候在身侧,不曾离开过半步。然而,她没办法让自己睁开眼看他,她害怕自己再对上他那双温柔多情的眸子,又会轻易地给迷去了心神,忘了他是如何欺骗她的真情、如何害得她父死家亡。
她恨他,好恨好恨。要有多少缠绵的爱意,才能转化为这样刻骨的仇恨,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一腔热情已经全被恨意湮没。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面对他了。闭上眼不看他,是惟一的逃遁办法了。
“大师兄,她……”银狐指着帐内沉默得很嚣张的女人,实在很想骂人
叶秉烛轻轻摇了摇手指,示意银狐安静地跟他出去。
解铃还需系铃人.让可口和她单独淡一谈,也许会吏好些。
尉可口叹了口气。她好不容易醒来了,却只给他看她的侧脸。这般的决绝、这般的认定,恐怕是连一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留给他了。
不过,无论如何,她能醒来,就值得他深深地感谢老天的厚待了。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沉默。
“那,喝一点儿水好不好?你躺了这么多天,我怕你会月兑水。”他的语气越发温柔。
“呼啦”一声,这回佳人的反应是直接拉起丝被蒙住头,拒绝听他的温存柔软语。
再度叹息,尉可口上前,轻柔却坚定地替她拉下丝被,服贴地腋在她的颈间,“你好好休息吧,别蒙住头,会透不过气来的。你不想见我,我出去便是。”
他要走了吗?不知怎地,寒脂的心头涌上一股酸涩,她终于开口:“为说明不杀了我?”
听到这话,他泛起苦笑,“我以为你明白为什么。”
“你不杀我,我会杀你!”她直觉地针锋相对。
尉可口没有再说话。他的这条命早已交付于她了,她若肯要,他并不吝惜,怕的只是她对他不理不睬,往日的欢情缠绵因一次的欺瞒而统统一笔勾销——这才是他最心痛的。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我恨你”他的沉默让她不自在起来,只有口不择言地攻击他。
“我知道。”
那他为何如此平静?反倒是她率先沉不住气了,忍不住提高声音,“你一直在骗我!”
“我是骗了你。”
他为什么不反驳?心口莫名地被绞痛,她大吼出来:“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宾出去!”
他居然乖乖地站起身。她叫他滚,他就真的滚出去?她张嘴想叫住他,却没用地发不出任何声音。尉可口,他成心要气死她!
尉可口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他眷恋万分的女子——她倔强得令人心疼,尽避脸色惨白、身子又虚弱得好像随时会倒下去,但仍然不放弃与他斗气到底。看她能这样对他吼,他反而一点儿也不担心了。至少,她没事了。
“我骗了你……”尽避身不由己。
他顿了顿,才又继续说:“但不包括我的感情。寒脂……”他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庞,眼眸深处的炽热几乎要烧垮她坚决的恨意,“我……是认真的。”
留下这意味深长的五个字以后,他离开了她的视线。虽然顺了她的意,却让她心里更加烦躁恼怒。心中的郁闷不知为何而来,但她就是生气!好生气啊!寒脂拼命地用手捶着床沿,手腕上被铁链磨破的伤口再次开裂,血丝透过纱布点点渗出,但她不觉得疼,只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难受。
为什么他要对她说这个?他爱她,难道她不知道吗?用得着他一再来提醒、用最温柔的话语击垮她想要恨他的决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