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痛,是噬心的恐惧。
她一直跪着,旁边的宫人都不敢上前侍奉,任由她被白雪覆盖遍身,毕竟今非昔比,讨好她,还不晓得会惹上什么麻烦事。
容妃月复中龙胎遭人陷害,于昨晚几乎一尸两命,皇帝大怒,漏夜追查下发现了是淑妃所为,他即时下令查封延禧宫,搜寻证据的同时,也立刻把淑妃押送宗人府候审。
当年淳颐就是因为母妃犯下了弥天大罪而落得失宠的下场,众人不禁纷纷议论眼下的淳临,怕就要成为第二个淳颐了。
恍惚间,她纤弱的身子被攫起,接着身上一阵胡乱的拍打,她迷惘的目光映入一脸焦灼的祺申。
来不及拍掉的冰雪没落她衣襟里,他心一急,拉开氅衣便立即将她纳入怀里。
“皇上不在里头。”他嗓音沙哑,心疼她的狼狈。
“我知道、我知道……”熟悉的温暖融化了她一路强撑过来的坚强,汹涌而至的泪水迅速濡染了他胸前衣布,她哭得浑身颤抖。“我不敢去冷香楼,皇阿玛仍气在头上,我怕惹怒他,又想不到可以上哪儿去,只能在这儿等他……”
无助的哭音扯疼他的心,收紧了臂膀,他予她安慰的力量。“事实仍未查明,淑妃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皇上。”
额娘的名字,更迷糊了她的视线。“申哥哥,我想见额娘、我想见额娘……”苦苦哀求皆是她心底最酸疼的牵挂,她明白皇阿玛的性子,明白他会迁怒任何一个干涉此事的人,她不想拖祺申下水,但她没办法独自面对这一切,她好需要他……
“别哭。”拭去她无法抑止的泪,他吻着她溢哀的眉心,万般不舍她这般伤心。“我带你去见她。”
他当然也知道皇帝的性子,迁怒,是皇帝在震怒中最擅长做的事。
他想,枫依和青绫没跟着进宫,也是淳临为她们着想到那层关系的缘故,但他顾虑不了那么多,皇帝真要迁怒的话,就冲着他来,他绝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独家制作***bbs.***
得宠,是幸,还是不幸?
在淑妃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在还很久很久以前,淳临的心,就一直悬着淡淡的不安,因此,她从不恃宠而骄,反而待人谦厚,安守本分地度日。
如今,她总算了解那股莫名的不安因何而生了。
得宠,只会变成众矢之的,招来妒恨,稍不留神,就会被推进万丈深渊……原来啊,她早就洞悉了这些道理而不自知。
买通了右宗正,顺利踏进了宗人府,当她真切看到暗房中的额娘,情绪一阵激动。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抓着门闩,她含着泪,嘶声叫喊。
“快开锁!”拉过她的身子,祺申对守卫拧眉低吼。
开启了房门,她冲到蜷缩一角的额娘面前,月兑了毛裘就马上往她瑟缩的身子盖过去。“额娘!是我、是我……你听见了吗?临儿来了……”她泣不成声。
好半晌,玉如才反应过来,她抬首,脸色惨自得吓人,憔悴得像苍老了十年,本剩慌惧的目眶渐现水雾。“不是我做的……我没害人……我没有……”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额娘,我相信你!”难忍哽咽,她抱紧了饱受折磨的额娘,感受她的无助、她的惊惧、她的颤抖,心碎成一片模糊的泪雨。
“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忽地握紧女儿双手,玉如满目慌乱。“我没有害人,真的没有!但皇上不信我,他不信我!你去求他、你帮我去解释呀!”
“我会的……”哭着不住点首,淳临心酸透,不懂双亲十几年的夫妻情,竞让额娘换来如斯下场,是她糊涂了,忘了“信任”二字,从不存在宫闱中。
“你去呀!快帮我雪冤去呀!”站起身,玉如粗鲁地拉起女儿往外走。“告诉你皇阿玛,向容妃下毒手的另有其人!她都被打进冷宫了,我还害她做什么?”
真正掌控她生死的,是她的男人,然而,她却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
“额娘……”细女敕的皓腕被抓出了血痕,但她毫无所觉,看着额娘眼底凄绝的疯狂,只觉心痛难抑。
歇斯底里的言行教祺申拢眉,上前拥住了被逼后退的纤背,他能理解玉如急于洗冤的心情,却怕她的推扯,会伤了淳临的心。
“跟皇上说清楚!我没做过、没做过!他不能这么待我!我是他的妻呀……”
凄厉的哭叫回荡于长空中,淳临在祺申的庇护下离开了宗人府。她掩唇低泣,在他扶持着的臂膀间,哭得怆然。
***独家制作***bbs.***
守在养心殿前,他们最终等不到皇上归来,却等到了瑞亲王。
“我也白走了一趟。”看着淳临红透的双目,瑞王爷叹了口气,不由得心疼这个皇侄女。“随我回府吧,月丫头在轿里等着,咱们回去详谈。”
就这样,他们三人一同跟随瑞亲王回瑞王府去。
“他们验出了那是牛膝,是味补药,可服多了会流产。”报告着了解到的消息,璟月续道:“就因为有打胎之虞,所有嫔妃都避用这味药,翻查记录,连月领牛膝自煎补药的……唯淑妃一人。”因此她才被指证为私藏药材,用以谋害容妃。
“额娘最怕苦了,怎会煎药补身?她会争风吃醋、有嫉妒之心,但危害人命之事,她是万不可能做的!”出言辩护,淳临知道额娘做不出那种泯灭人性的事。
“宫中传得很厉害,有说是你额娘下的毒手,也有说是容妃耍的手段……”
众人眼看容妃差点送命,也目睹她从宁寿宫的简陋小室迁回冷香楼,她输掉了孩子,却赢回了皇宠,自然落人口实了。
“容妃不会这么做。”瑞王爷目露坚定。他与她是旧识,清楚她绝不拿自个儿的孩子作牺牲品。
听出皇叔语中的薄愠,璟月不敢反驳回去。这些是是非非谁说得清?深宫之内,会赌上自己的性命已非新鲜事,最毒妇人心,女人狠绝起来,可不比男人心软。
本已白皙的小脸更显惨白,淳临呆坐着,寒心极了。
那些女人,争宠是争上性命了。
靶觉到她慌骇的轻颤,祺申握紧了她的手,知道她承受不住太多的丑恶,他想温暖的不净是她双手,还有她的心。
“现在不是讨论谁是谁非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说服皇上放过淑妃。”祺申一针见血,同时间,也让淳临狠狠挨了一针。
“不!”望向他,她据理辩驳道:“是雪冤,不是放过,这内里定有隐情,是谁去领牛膝?是谁把药送到容妃那儿?真要存心陷害的话,敢如此明目张胆在宫内领药自煎吗?只有想栽赃的人才会弄出这种失当!不要一口就咬定是额娘所为,这不公平!”她气红了眼,全部人都瞎掉眼、黑了心吗?为何非得诬蠛无辜不可?
抹去她忿怒的泪水,他展臂拥住了她,心为她疼着,安慰着她的下甘,他温声道:“临儿,皇上听不进去的,你能想到的,皇上肯定也会想得到,但皇上选择了一意孤行就证明道理已不管用了,这时候,我们只能用方法去应付,懂吗?”
“不要……额娘没罪,她不需要被任何人放过……我不要……”固执地、不甘地摇首,她不服……不服!
“容妃血崩被救的那天,我也在场。”瑞王爷淡淡开口,忆起那小女人所受的苦痛,他的脸色冷了几分。“那是六月胎,最终在太医手下成了一团血肉,皇上一直在旁看着,差点气疯了。在容妃脉搏最薄弱时,他那表情,像想杀了所有人一样,幸好容妃被救回来了,不然,咱们可能会看到第二个世祖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