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倒乐见她藏在闺房里,不为外人所知的另一面。
“呃……那个、那个你等等我……”忙于整理旗头,她顾不了面前那丢人的残局。
“要我帮忙吗?”瞧她手忙脚乱的,他觉得好笑,需要慌成这样吗?
“你帮我去找枫依回来啦……”呜,好狼狈,为什么枫依不在?
“你先下来,我帮你。”站起了身,他牵着她下炕,领她来到妆台前。
“你会喔?”睁着一双讶然的眸,她从镜中看到他当真执起了象栉。
“简单的会。”
“打哪儿学的?”她好奇不已。
“你忘了?”看了看镜里一脸疑惑的人儿,他俊美的嘴角扬起了笑。“小时候不也曾这么帮你梳理过?”
每年万寿节都是玩个疯癫才甘休,小小的她,每回头发乱了就一副瘪唇欲泣的样子,回府之后,他开始特意选在额娘梳妆时进房请安,戏着侍女梳头的手势,从中偷师,看了整整半年才弄懂法子,而后再聚时,他都能马上帮她整理好仪容。
“有吗?”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当真忘了?没良心。”笑着低斥了句,他继续细心梳理,柔顺细软的乌亮青丝绕逼掌心,他暗暗期许日后将要为她梳上一辈子的旗头。
而后不再言语,一室谧静间只剩他抚发弄丝的细碎声响,隽永得醉人的情愫流窜于他们之间,让一切,尽在不言中。
梳好了后,她站起来,对他盈盈一笑。
“你帮我梳头,我给你回个礼。”说着,她走到炕前,拿起方才捏在手上的料子。“你喜欢这个颜色吗?”抖开未完成的棉袄,她往他身上比了比。
“不错。”花青色的,正合他意。
她笑得更灿烂了,收起料子,她开始收拾桌子。
“这几天,都在忙这个?”他轻问,忆起赫穆素来与惠王府来往甚密,他不觉绷冽了脸色。她在这儿会有多大的机会跟赫穆碰头?
没注意他倏然凝起冷峻的深眸,她不经心地答道:“嗯,还有额娘和皇阿玛的,前天才做好他们的分呢。”呼,五天内赶好两件棉袄,好累喔。
她的答案,教他的心一沈。
“为何不回去?”又不是非得留在惠王府才能做好的事,他想知道她留下来的真正原因。
这不像她,似是忘了自己的夫家,没点分寸得像个乐不思蜀的娃儿。
“我得陪月儿……”她低声道,假装忙着整理针线,回答得好心虚。
不是璟月不肯放人,而是她不想走,只要想起七夕那晚的失言,她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她不确定的事还很多,总怕彻底表明了心迹却遭他拒绝的局面。
长居深宫让她养成了行事谨慎的习惯,却忘了某些时候,放手一搏是必须的。
“她还没哭够?”他炯亮的眸子凝着质疑。“她那蛮性子,容得下你边做女红边听她诉苦?”会出外蹓跶就表示璟月心情已然无恙,她根本没必要继续留下来。
“你很讨厌月儿吗?”
“什么?”他拢眉,不解她怎地突然谈上这个了?
“她是率直了些,可心眼儿还是好的。”她微微一笑,又道:“她没你想像的那般横蛮,她只是想有个人陪着,这几天我赶活儿,她也不吵我——”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打断她的话,没耐性听璟月的事。
“我不想看见你皱眉。”看着他纠结的眉宇,她难掩在乎他的心情。“不想……看到你不开心的样子。”
必垂的字句,将他心胸里的不悦瞬间驱散,让他确知了她也怀着同己如出一辙的眷注。
“我表现得那么明显?”他逸出浅笑,瞬间柔化愠色的眼眸透出了无尽宠溺。
“当然。”被他温煦如阳的笑容所戚染,她娇美的朱唇溢满了甜笑。“你可以答应我不再皱眉吗?你可以安心让我和月儿腻在一块儿了吗?”
软绵绵的嗓音,像极了向他讨糖吃的娃儿。
可以的话,他会满足她一切的要求,但他心中有刺未除——
随手挪过妆台上的一朵秋菊,他垂目端详着,淡道:“在前天,我就想接你回去了,但璟月不允,把你的青绫遣了回来,你可知她当时给我带来了什么口信?”
她面露诧异。“我不晓得有这么一回事儿……”
看进她乌亮的大眼,他勾起微笑。“她说,小别胜新婚,要我得熬着点。”
含蓄地,揭示着也提醒着他们原来的婚姻关系。
“月儿……真会说笑……”她干笑了声,有点不知所措。
“说笑?我倒不觉得。”捻下花冠,他将之簪在她素雅的鬓云上,淡黄菊瓣映得她更为清丽可人,他勾唇,赞叹道:“真美。”
她怔愣住,心跳骤急的那刻,又听见他开口了——
“认识璟月这么久,这是她唯一说对了的话,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
简单几句,就让她忘却了他尚未许诺的要求,发烫的心窝,只剩下他最后说的那句——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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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露至时,百草凋零,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了。
淳临向来怕冷,尚未立冬,便已在房里添置火炉,到了霜降,她几乎是足不出户了。
不再跑到锦园去作画,她镇日待在闺房里,看看书、抚抚琴、做女红,似是又回到了从前在宫里的日子,她自得其乐,每天都过得好充实。
祺申总于酉时来到临安居,让她在忙碌之中,也不失期待。
“好喝吗?”
晚膳后,淳临双手捧着瓷杯,向身旁不断倒酒的男人,投以狐疑的目光。
“不错。”他嘴角抿出了笑意,微醺的俊眸佣懒地睨视她。“你也该喝点,能暖身。”
“我不要。”她不敢领教,酒嗅起来是很香,但嗅久了就会觉得刺鼻,更别说喝了有多呛。
“喝了,我保你出外跑个几圈也不觉冷。”
“我又不是马儿,干么出外跑圈子?”
听罢,祺申大笑起来,她真是太可爱了。
爽朗的笑声教她也跟着开怀,挪开他指问的酒杯,她为他换上了新杯子。
“你来尝尝我的花蜜香茶,好好喝的。”酒能伤身,还是不宜让他多喝呢。
当她正想为他倒茶,他却一把抢过了她的杯子,将她杯中香茶一饮而尽。
霸气的举动,挟带着理所当然的亲昵,这样的“不分彼此”,他近来是变本加厉了,可她不觉被冒犯,反而觉得甜蜜。
她一直所期盼的,终于泛现了些曙光,对于这份感情,她总算有点把握了。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做法。”
“嗯?”
他挑眉一笑。“听过蜜酿吗?”
她摇首,对酒毫无一点认知。
“那就瞧我的。”掀开盛装花蜜的小瓷盒,他把花蜜倒在杯里,再以酒混合成他口中的“蜜酿”。
“先闻闻看。”他把杯子递到她面前,含笑的黑眸诚意连连。
她依言执起了杯子,细闻之下,不禁讶道:“好香喔……”
“喝起来还很甜,花蜜把酒的那股涩味儿都盖住了,你要不要尝尝看?”
被他这么一怂恿,她不疑有诈,立刻灌进了一大口。
“呃——”脸色骤变间,她瞬即发现了不对劲。
骗人!苦的咧!
看她瞪大双眼,捣住嘴巴的模样,他忍住笑意,关切询问:“怎么了?”
不晓得他在明知故问,更不知道真正的蜜酿并非如此难以下咽,她皱紧眉,满眸怨怼,哑巴吃黄连,眼下她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进退两难。
“有那么难喝?”他一脸无辜,又取定她手上的杯子干了。
目睹他当真把“蜜酿”喝了,她又再讶异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