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儿,我有句话想问你。”未经一点思量的话语冲口而出。
“什么事?”
“你能告诉我,你的心上人是谁吗?”明知是鲁莽了,他却偏要问。
那天当他折返皇城寻她,却于刑部街外瞥见她与一男子共坐树下,当时他胸口倏紧,直觉那便是她之前所提及的心上人,其后她似被轻薄,惹他登时激动冲前,却在盛怒之下发现那并非什么男子,而是女扮男装的璟月。
不过是场小闹剧,可他心间有股闷气,至今仍释怀不了。
他的问话,教淳临吃惊,怔怔地看进他深邃的眸底,她喃声问:“你……为何突然问这个?”该不是想帮她作媒吧?
“我好奇。”他迅速回答。
好奇?扪心自问,他只是想知道对手是何人罢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就要道出真心话了。
想当年我也喜欢过他,哪知他知道了就马上躲我躲得远这的……
璟月的句句经历犹在耳畔,想到那可怕的后果,再多的勇气都立时化为乌有。
她知道他从未喜欢过璟月,因此当年才会那样躲着璟月,免得给璟月不必要的希望,明白他会那般果断地拒绝不锺爱的女子,因此,她真的好怕……好怕他也会使用相同的方式对待自己,毕竟,他心中属意之人不是她……
婉蜒而来的顾虑,绑缚着她的手脚,抑制了她的冲动。
“你不愿告知?”皱起眉,他口气变得强硬起来。
她向来乖巧,从不对他有所隐瞒,如今她却犹豫了?不满的情绪在心头孳生。
“我……”听出了也瞧见了他的愠色,她心头慌乱,勉强道:“不是不愿意,而是……”她迟疑着,正在心里努力编造谎言。
凝起深眸,他耐着性子,静待她的答案。
“忘了是哪年万寿节,有个阿哥把一个贪玩的格格从树上给救了下来,那个阿哥……就是我的心上人。”她胡扯着,因为心虚,视线落到了花丛上。
祺申当然记得那年万寿节,她口中的格格正是璟月,而那个阿哥,是正黄旗护军统领的世子——赫穆。
“你一直惦着那个阿哥?”
她点头,事实上,她连那个闯祸的格格是璟月都忘了,更何况是那个勇敢的阿哥?一切只是她信口拈来的谎话。
“既然一直惦着他,当初何不直接跟皇上剖白一切?说不定你早就跟他缔结良缘了。”冷淡的语调中,有他自己才能体会的酸意。
他根本无法想像她跟别的男人扯上关系——甚至被别人拥抱在怀的情形,光想,便足教他掀起一阵狂怒!
蕴含妒意的愠怒彰显他介怀她心里有人的事实,曾经混沌的情感于瞬间清明起来——过去所投放的兄长之情,早已尽褪。
他是真的对淳临动情了。
他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像极了责备。
他在恼她的不知争取,就这么让幸福擦身而过?作为她的哥哥,他的确会如此气恼……思及他可能有的想法,她突然很想叹气。
“我连他的名字都不晓得,如何跟皇阿玛说?”这是她唯一的实话。
“你不晓得他的身分?”疑惑间,萌于心底的芥蒂稍微放松了些许。
她苦笑。“都过去了,别提了好吗?”在这问题上,她对他撒的谎也够多了。
祺申默然,今儿个是他唐突了。
双双前往福晋的寿宴,依旧并肩而行,两人却是各怀心事。
“申哥哥,我也有话想问你。”
渐趋昏暗的月夜里,她突然开口。
“你尽避问。”
“你也是一如往昔地念着自个儿的心上人吗?”她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你在乎这个?”伫足,他转过脸,直视她的眼。
他的目光深沈且带着逼迫,她莫名地感到一阵慌张,差点忘了他在说什么。
“我担心你仍为此难过。”她小心翼翼,怕把话说白了,到时候无路可退。
“不会。”他回答得俐落,接着反问:“你会?”
“有时候会吧……”她黯下眸,恬洁的脸容抹上了落寞之色。
这是一份怎样的情愫?意中人明明近在眼前,她却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只能把情意压抑心头。
“会难过就别想他。”他拢眉,凛冽的语音有他失衡的嫉妒。
假如真能这般轻易说不想就不想,她又何苦在得知他心有所属后仍坚持嫁他?若能忘怀,她便不会把专属于他的那份情意深埋心坎多年,不舍丢弃。
“申哥哥,可以的话……不要管我的事。”首次对他说出这般大胆的话,她低垂着脸,瞧着裙摆,有苦说不出。
正如她不会干涉他的私事一样,更不会劝他别再想念淳颐……
她在嫌他多管闲事?
她的话,像根刺,狠狠扎进了他的心房。
“我只是为你好。”敛容道,他眸色沈暗,掩起所有不该于她面前泄漏的情绪,他明白自己得更为自制一点。
“我知道。”闷着声回应,但他的苦心动摇不了她的执念,她只觉得……做什么要这么残忍?连想都不许想……
眼看她的倔气,他薄唇紧抿,心中不快,彻底低估了她对自己的影响力。
他从没料到,当初挂上的兄妹名目,如今竟成了他当下最为懊悔之事。
话题就此打住,举步赶往香雪楼,他们皆心绪不宁。
若是冷静点,他们就会惊觉有着同样的问题,彼此定必怀着同样的心思——
他们都是这么地介怀对方心有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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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香亭内,淳临招呼过璟月用茶后,便托起香腮,与她促膝谈心。
“临儿,事情可有进展了?”这是她们每回相聚必然讨论的话题。
“再看看吧……”
“再看看?”璟月低喊,反应激动。“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你懂不懂?况且他对你也有意思,何不加把劲儿?”
淳临默不作声,任她咆哮。
道理她当然懂,只是……他对她有意思?那纯粹是出自兄长的疼爱吧!
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却步了,尤其在听过璟月的故事后,她是真的听怕了,不敢想像他躲她躲得远远的时候……她该怎么办?
炮轰似的连环训言教淳临听得心有戚戚然,眼前就是个血淋淋又活生生的例子,前车可鉴,她才不要贸然冲出去当炮灰……
“欸,你有在听吗?”眯起丽眸,璟月瞧她眼神恍恍惚惚的,不专心喔。
“有,我在听。”淳临赶紧点头,要是被她知晓了心中所想,不被骂惨才怪。
本想多说些什么,但眼见祺申徐徐步近亭子,璟月只好悻悻噤声。
“申哥哥。”打起笑脸,淳临把汗巾递给祺申,并动手为他倒了杯茶。
接过汗巾,他拭去额际的汗水,怱道:“待会儿,我带你出去走一趟。”
闻言,她讶然抬眉。
他微笑。“不想出去看看?”
每当璟月谈及在外的所见所闻,她总是安静地聆听着,流眄之间尽是一片艳羡,明白长居深宫的她对外间事物有多好奇,下意识地,他想满足她的渴望。
“想呀!”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她双眸灿亮,掩不住的兴奋在她脸上绽放出两道最美丽的红晕。
看见她雀跃,他心里高兴,哄她、宠她,已成了他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你们准备出去呀?”璟月听了也不觉兴奋起来。“咱们一同骑马去!这时分去骑最凉快了,你也可以顺道去狩猎,说不定还有收获喔!”
她的提议教祺申挑起了眉,算算日子……他也有半年没上马鞍了吧?
瞧出祺申感兴趣,璟月添言怂恿道:“去嘛去嘛!咱们就到城外溜一圈,回程经过金陵楼,还能赶上嫣姑娘的演唱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