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名为华自芳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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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衣衣的臭脸也无法减损华自芳的满心喜悦。
那小小的人儿,总算除了感觉不对劲以外,明白他另眼待她,视她为特别的存在。
她的觉醒,她的在意,在在使他欢欣。
“别光是笑,尔尔到底是怎么了?”
姚衣衣问得心不甘情不愿,他却不以为忤,现下大概没有任何事情能打坏他的好心情。
“尔尔底子虚畏寒,先前妳不听我的劝停下补身好过冬,妳为什么这么固执?”该说的还是得说,他温声问道。
姚衣衣吐了口大气,极为难得的,她忘了纠正华自芳过于亲昵的唤着妹妹的名字。
“谢谢菩萨保佑,没染上风寒就好。”她笑道。
看尔尔抖个不停,还以为她又染上往常入冬都躲不过的风寒,那久久不愈的风寒让她夜夜咳到睡不安稳,睡不好当然食欲不振,病魔残酷的慢性折磨着虚弱的尔尔,一点一滴侵蚀着她的精气神。
华自芳不明白姚衣衣的行事逻辑和作风,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阻碍他接近姚尔尔,但他也不在乎她是怎么想,只是她是姚尔尔最亲近的人,他也不好视若无睹。
“照船行的速度看来,明天入夜前能抵达我家一所别业,地方不大,但能让她好好歇歇,停几天再走吧。”他放软了语气,半是哀求地道。
放下对峙的身段,他认输,愿意与姚衣衣和解,只要她肯听他一回。
“能不住吗?”
“非上岸不可。”
姚衣衣思考了一会见,心有不甘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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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用过晚饭后,便无事可做,船系在江边,摇摇晃晃,催人入睡。
一阵水声钻入耳里,睡不沉的姚尔尔无意识地睁开双眼。
眼前是貌美如花的睡牡丹,怕惊醒姚衣衣,她小心翼翼的离开被窝,一阵寒意扑来,但被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她抱紧了皮裘,偷偷地掀开了舱帘。
放眼望去,冬夜江景印入眼帘。
约莫是子时吧。
半片清月悬天边,星子若隐若现,江面上有着迷迷蒙蒙、浅浅淡淡的灰雾,渐渐远去的规律水声,让她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脑子连想也不用想,就明白有船正往对岸划去。
扰醒她的水声是篙桨碰撞江面的清脆碎响。
但当她察觉那艘船突地停在江心之时,更大的疑惑猛然袭来。
这个渡口停系的五艘船,全都是同行的人,她正在思考是谁夜半没事撑船之时,突地──
“那舟载的是华自芳。”
没料到还有人也醒着,姚尔尔往清澈声音来源处望去,站在另一艘船上,照旧穿着巴蜀传统服饰,神情淡漠的季清澄,了然的眸光也定在江心。
季清澄向来安静,这能读心般的回答,让姚尔尔有点吃惊,却没有半点违和感,他本来就给人一种深不见底,能看穿人心,自己却有着重重心事,只能在夜里万物皆静时独自思考的感觉。
“那是华公子?”她轻声问。
沐在月光下双手抱臂的斯文男子颔下首。
“他在汲水。”
“汲水?”这个回答并没有解答她的疑惑。
季清澄转过头,不具威胁的眸光和她交会,不知怎么形容的清冷语气,像倾倒一般的流泄。
“水有等第之分,白露那一夜,当我为泡茶而彻夜未眠收水时,我就已经发现他也用铜盘在收集露水。”他顿了顿,对她的惊讶一点也不意外地继续说:“白露这一天的露水是天地精华,我爱的是露的四润,但他看重的应该是露水对五脏六腑有滋养之效,只可惜那露再节省,也有用尽的一日,时节还未至霜降,所以不能取霜代替露水,他就趁着走水路之便,夜半去取江心的净水,二姑娘应该知道他是为何人取水。”
无法否认,也不可能否认,他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取水调花露滋润她,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未经本人解答的问题,答案却昭然若揭,姚尔尔只觉一阵昏眩,纤手捂住了唇,不能言语。
似乎不愿意看他人动摇的模样,季清澄移开了视线,冷冷眸光又落在江心。
“夜半无舟的江心最适合取水,用大瓦罐取上层的水,青竹左旋搅动一百下,旋即停手盖紧,不得见光,三天后开启,取上层七成的净水,舍去下层不洁的水不用,再搅动后盖紧,如此反复三次,只留最初汲取的三分之一,用干净的老锅滚透,加上冰糖三钱,静置一两个月后可入药,也可用来煮茶,这水愈陈愈佳。”
说到这里,他没来由地一阵迟疑,紧接着从不起伏的语气似荡起了滔天巨浪──
“只是这么繁复的法子,连嗜茶如我都嫌繁琐,但他却天天这么做,不辞辛劳,我还注意到他有收雨水的习惯。二姑娘,妳明白吗?我一直感到费解,华自芳何必要为另外一个人做到这个程度?”
季清澄焦虑得彷佛变了个人,但姚尔尔无暇多想,因为蓦然理解华自芳的用心,她的心脏宛若被一把利刃正中贯穿,撕心裂肺的剧痛着,她抱着胸口,想要叫,却发不出声音。
“尔尔!”
“季清澄!”
没有预警的两道声音乍响,将内心正在天翻地覆的两人唤回了现实。
姚尔尔手心一烫,她不由得低头望去,那是眸光异常晶亮的姚衣衣扣住她的手,她再一扬眸,另一艘船上的季清澄已被和他同船的姚彩衫给硬生生拉进舱中。
季清澄说他不懂,而她更不解啊!
心土天摇地动之际,她也被姚衣衣拖回舱里,用暖被严严实实包住后,再用力抱住她。
“看妳,都冻成冰棍了,晚上干什么不睡觉,出去着凉了怎么办?”姚衣衣的话语不若平时伶俐,反倒有一丝想掩盖什么的感觉。
打娘胎里就在一起,姚尔尔直觉姊姊也知道华自芳夜半为她取水的事,三个月来,和他相处的所有时光,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只能得到一个可能的结论。
“大姊,妳知道他──”
“什么都别想,尔尔,不要去想。”
姚衣衣语气强硬,硬是阻断了她的话语,她喉头不自然的滚动后,对上了妹妹湿润的眸子。
“妳,不能嫁他呀!”
姚尔尔闻言,凄凉地笑了。
才苏醒的心疼,即刻就要入土活埋,她也懂了姚衣衣莫名讨厌华自芳背后的心情。
“我没有奢望的,大姊,我知道不能嫁他的,我谁也不会嫁的。”
姚衣衣紧紧抱住一脸落寞的妹妹。
华自芳存的是什么心?为什么不乖乖如她所愿,离开尔尔的视线呢?
他不知道实情,但她知道,她宁死也不能让尔尔去经历一场注定会失落的情感。
她不是没看到他在做什么,就算再不长眼,这么长一段时间下来,连瞎子也看得出他的真心不假,更何况她这个明眼人,可是她硬逼自己视而不见。
纵然明白他有心,他仍然不适合做尔尔的夫婿,干脆就当他是阻碍尔尔幸福的不祥之物,在造成伤害前,将他们两人分开。
她不在乎被人说骄纵野蛮,甚至表面上看来不顾尔尔的身子,但她一心只求尔尔的心能够波澜不兴。
他动真心她不管,她什么都不怕,就怕尔尔也对他动心。
虚弱的尔尔是那么的让人心疼,她受尽病痛折磨,失去太多平凡的幸福,身为姊姊的她,完全无法忍受妹妹又得再次面对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