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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天经地义 第9页

作者:光泽

众人依言坐定后,姚尔尔却发现她身旁的男人并没有坐下,自行又斟了杯酒。

华自芳笑着饮下那杯酒,而后又一杯,再一杯,连饮三杯如同罚酒,喝完之后,一抹醉红染上了他俊俏的脸庞。

“祖婆婆、婆婆、娘,恕自芳不孝,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明年元宵节后便会起程返家,请不要为自芳挂念。”

这话一出,冲击太大,众人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元月十五日不光是元宵节,更是姚家二女一子的十六岁生辰,也是观音菩萨指定的婚期啊!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就能让人明白,但明白之后反而更加困惑的姚尔尔惊愕得连眸光都忘了移开。

华自芳视线与她的交缠在一起,他笑得很天真坦然。

“我心意已决,反正之后我也得走这一趟,与其挂心,不如一同北上,我也好继续照料妳的身子。”

第四章

一离开扬州往洛阳行去,气候猛地转变,过了淮水后,彷若是从秋天的苍茫直接跳到初冬的冷冽,北风飕飕,偶尔还会飘下半是雨半是雪的结晶,嘴里吐出的空气都结为一团团的白雾。

走水路比走陆路舒坦多了,但坐在船舱里,换上藏青色厚底冬袄,白色皮绒裙,毛缘皮靴,近乎寒冬全副武装的姚尔尔仍然冷得直打哆嗦。

这还是白天,天际高挂着太阳呢!

姚衣衣连披风都帮她裹上了,可她就是好冻好冻,姚衣衣见状,呿了声一咬牙,掀了船帘,纤指遥指向江面上数艘画舟中的一艘,朝着船尾撑着长篙的船夫启声。

“船老大,麻烦你往那艘船靠过去些。”她温声吩咐。

老练船夫头一点,高声呼唱了声,长篙一撑,便朝着江心一艘画舟晃去,说也奇怪,那艘画舟也极有默契地荡了过来。

姚衣衣看着渐渐靠近,船首站着的英挺身影,不免有些立眉竖目,但这气恼也只能全往肚里吞。

刻意挑在中秋这阖家团圆的节日前离开,还以为能绊住华自芳,没想到他二话不说,隔天轻装简行随他们一起出发。

她后来才想通,华家家业丰实,从扬州到洛阳一路上都有置产,他不像对她们两姊妹都没感觉的季清澄,只是打算到长安观礼,以尽当年诚信。

他几封飞书,沿途不断的补给令人咋舌,更别说那些补给看起来不太对劲,她不管怎么看,就怎么认定有几分聘礼的味道。

这个男人是玩真的。

两船会合并行,华自芳正要跨过船来,但姚衣衣马上挡在他面前,掌心朝上伸出。

“你站住,不准过来!花露来就好!”她沉声道。

面对这个又倔又硬的女人,华自芳的好脾气在这一个多月的赶路之中,几乎要磨光了。

他隐忍到口的不悦。

“尔尔是哪里不舒坦?”要不是更在意那个小人儿,他何须如此低声下气?

姚衣衣回身微掀开一条缝,望了眼似在确定病症后,又回过头来,“她在发冷,在打颤哪!”

发冷?华自芳再也听不下去了。

“让我过去为她诊脉。”

姚衣衣还是不肯让开,“你不是江南第一名医的唯一传人吗?”

“就算是神医也得问诊吧!”

她这视他如同害虫的态度,令华自芳的不满达到顶点,再多些就要爆发出来,就在此时,另一艘船也靠近了。

“大姊,妳就让华公子帮二姊号脉吧。”一脸无奈的姚彩衫苦心地劝道。

“真是自家老鼠倒咬布袋!”

姚衣衣骂了声急旋身,正打算要继续教训不知死活的弟弟时,画舟明显摇晃了下,她连忙回过头,只来得及看到华自芳消失在帘后的花样衣襬,她狠瞪了眼一脸无辜快速钻进船舱的姚彩衫,然后粗鲁地掀开船帘。

一身华衣的华自芳,在不大的船舱里,单膝点地,修长的手指搭在蜷缩成一团的姚尔尔的脉门上。

“姚大小姐,把帘子阖上。”他没有回头,只是沉声命令。

空间不足,容不下那么多人,姚衣衣只好恨恨地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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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无声的静,华自芳专心一志没有保留。

几乎里成一团小雪球的姚尔尔,不是没听见这三天两头就上演一回的戏码,内心非常过意不去。

离开华府之后,每次和他见面都有姚衣衣在场,距离上次独处已不知道多久,这会儿好不容易能和他单独相处,她的胸口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冒出头,悄悄地偷觑着心无旁骛的男人。

在有点幽暗的光线下,他的容貌依旧出色,剑眉星目中老含着一抹柔,此时深如冰壑,总是微微弯起的唇,此时抿成一条硬线,绷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总而言之,就是烦恼加上隐怒似的。

难得见他不耐,可是那浓浓香味却始终如一。

向来只知道酒能醉人,但这又沉又甜,又浓又烈的香,也能醺人昏昏欲醉,再也不想醒来。

不知是怎么的,她只觉一股淡淡喜悦油然而生。

“华公子,请别生姊姊的气。”她柔声请求。

华自芳原本冻封的五官,闻言突然解冻,看在她的眼里,喜悦更胜先前几分。

“我没生她的气,只是担心妳的身体。”他轻叹一声,“师父说妳在寒冬出生,虽然南方对妳太炎热,但寒冷更是妳的天敌,我要姚衣衣在前一个乡镇歇脚,好帮妳配些祛寒的花露,暖暖妳的气血再上路,她却死活不肯,我都快要搞不懂她是真心爱妳,还是真心要害妳。”

闻言,姚尔尔又低下头。

“别老低着头。”

他正要伸手,姚尔尔突地将脸抬起,和他四目相对,眸光紧紧纠缠加温。

在她心中的一股隐隐冲动,在男人太过的温柔对待之下终于爆发开来。

“为什么?”

华自芳微皱眉,“什么为什么?”

他的眸光是那么的热烈,光是瞧着便能让她心痛,但姚尔尔不知怎么的,这一回并不想移开双眼。

拜姚衣衣的阻隔策略之赐,令她有种此刻不问,便不知要哽得她胸口难过多久的想法。

“为什么……”她顿了顿,鼓起勇气问出口:“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华自芳怔了下,突地笑了,这笑容如同暖阳,原本就温柔的眸子,变得异常温润,脸上舒坦的表情如同放下心头重担。

“我还以为妳想问什么,原来是在意这个呀。”

他不是回答,更像在自言自语,但奇怪的是一副极开心的模样,笑吟吟地掏出怀里温暖的琉璃小瓶。

“妳先含着蜜吧,这是桂圆蜜混上少许的七世香花露,能助妳暖身。”

“你还没有回答为什么。”

男人唇畔勾起了一朵笑花,伸手拨开她的额发,眸光带着怀念。

“十五年前,我第一次随我爹上京,一进长安,就看到路边有个热得直喘气、摇摇欲坠的叔叔,我还以为他病了,情急之下,拿了瓶清露让他嗅,因为那种香气可以提神,没料到就这样种下了不解之缘,这就是因。”

他笑着说完,含着深意的双眼凝视了她一会儿,随即掀帘出去。

只知他给露却不知道实际过程,但这过程并没有让好不容易出口的问题得到真正的答案,姚尔尔反而感受到一些言语无法传递的幽微感受,在他那一焦一喜、一紧一柔的言行中散发开来,如同手中尚带着他体温的暖蜜一样,使她心口一热。

姚尔尔承受不住地阖上双眼,明明应该看不见的,但眼前却看到一把野火迎面而来,飞扑上她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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