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薄的话触动丹丝的痛处,她积压了一晚上的愤怒、沮丧和刺痛的感受燃烧起来——为了麦洛克,也为了她自己。她仰头呼喂一口灌下柠檬茶,非但没有浇熄怒火,反而火上加油,怒意越烧越烈。
“这要命的城市就够把每一个人逼疯。”丹丝嘟娥,把杯子扔到一旁的椰子盆栽里。
“你说什么?”
“无聊得教人发疯。”她哼道。全去他的,丹丝心想,他们既然不把她当淑女看待,他们也就别想——也不配看到她的淑女样。
她暖昧的笑了笑,手抚小鲁背心上的扣子,完全不合乎范夫人和异性社交的规定。“陪我跳一曲,我教你跳呼啦。”
“那是什么。”
“土著的舞蹈。”她娇眼半合,“很热情的。”
小鲁吞了口水,把她拉入怀里,不出几分钟,在场所有人全皱起了眉心,瞪着罗家小姐和她的舞伴制造出来的骇人的一幕。她趴在小鲁身上,咯咯娇笑,毫不顾忌,若不是怒基及时把她从一群旁观者眼下拖出去,她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更惊人的场面。
“你是疯了不成?”他对她低嘶。波兰舞曲响起,他带着她顺势滑入舞池,和她隔了一臂之遥,手心隔了他那方雪白的手帕按在她背上。
“你真好,赶来搭救我,”丹丝咧齿笑道:“你一定注意到我成为众目焦点时有多不自在。”
“我就知道你不可靠,你让自己成了笑柄,羞辱亚利叔叔,或许现在他肯听听道理了。”
“你对我不以为然,是吧?”
“你只不过是个投机分子,满口谎话,丹丝,”他哼道,转弯向自助餐台舞去。“如果你真的是这个人的话。”
她挑战的昂起头,露出领口间的银坠子。“亚利对我很满意。”
“哼,我可不,你为什么不知道吉姆的生日?或是他搭乘的哪艘船?”
“他去世时我年纪还小,”丹丝冷冷的回答。“就算是他们提到过,小孩子也记不住这些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诡计。”他警告,用力掐住丹丝的手,双眼迸出凶光,丹丝赫然发觉怒基可能是个危险人物。
“我有什么诡计?”她不自在的问。
“你企图讨好亚利,鼓动他反对我。”
丹丝没料到会有这种指控,她吃了一惊,不熟悉的舞步踉跄了一下。“怒基,这不是真的。”
“我这五年来为罗氏公司做牛做马,从早忙到晚,公司合该是我的,我不许你阻碍我,明白了吗?”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表兄?”她向他踏前一步,但他没有被吓退。
“我们这么说吧,你越早到巴黎会越好,我相信经过今晚之后,亚利叔叔就会同意。”
丹丝半合着眼,一副睡狮的模样,她轻笑着挨向他,迫使他后退。“事实上,爷爷要我多待一阵子,今晚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之后、我真的舍不得离开
怒基气得脸孔通红。“你这小——”
丹兰猛地在他脚背狠狠一踩,怒基势不及防,失去重心,整个人朝鸡尾酒柜摔去,顿时酒计四溅,杯盘四散,女客尖叫,乱成一团,怒基像条鳍鱼趴在一塌胡涂的地面。
丹丝悄悄退出混乱的场面,怒基被人拉了起来,像围篱内的母鸡在那儿咯咯叫,丹丝抬头看见麦洛克站在餐台另一端——正咧着嘴笑。
她咽了咽,做了在这种情况下该做的事——逃之夭夭。
崔莫街寒风刺骨,却无法冷却丹丝火烫的双颊,她仓皇奔向公园,打算抄捷径回灯塔街爷爷的屋子。
“你这白痴,是什么让你认为这么做行得通?”她自言自语,用力把装饰在脑后的假发扯下来,扔到地面。“这不是我!不是,不是!”
她在酷寒中打哆惊。方才跑得太急,竟忘了拿她的斗篷,她跌跌撞撞的奔过结冰的草地,顾不得拖地的裙摆,恍馆中,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追兵。
丹丝粹然大惊,旧日的恐慌一涌而上,她穿过榆树夹道的小径,拼命往前跑,不顾方向,她爬过一道堤防,往底下那黑幽幽的空地滑下去。
一双手从她背后抓住她,她失声大叫。
“停住,你这傻瓜,你不能下去。”那人把丹丝环腰抱住。
“放开我!”她在惊恐中抠他的脸。
“丹丝,是我。”洛克用力把她按在胸前。“你没有发现吗?——你看!”
他拾起一根树枝,扔向堤防下,一阵碎裂声传来,树枝从冰块裂缝往下沉。
“这里是池塘,”洛克在她耳边说:“下去会淹死的。”
丹丝见到裂缝下的水波,眼前出现她沉落在湖底的可怖景象,她双膝一软,从洛克臂弯滑下,跪倒在地面。
“丹丝!”洛克蹲下来,双手在她身上四处抚模,寻找她有无受伤的迹象,黑暗中,他的指尖触及她冻得冰冷的肌肤。“该死。”他哺哺咒,月兑下外套披上她的肩,把她拉到胸前扶着她。
温暖的男性休息和香皂的气味包围丹丝,她轻颤了颤。
“到底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我——我不喜欢水。”丹丝在他肩上喘道,不由自主的发抖。
他将女孩拥住。“没事了,你现在安全了,公主。”
安全。是的,她有安全的感觉,结实的肌肉,强壮的双臂,她像飞蛾扑火似的迎向那感觉。
洛克低头看着丹丝,她那种娇弱无助的模样和满眼赤果果的渴望震惊了他,在阴冷的幽黑中,两人之间仿佛迸出了电光石火。
“老天!”洛克在一阵饥渴的申吟下吻住了丹丝,星星之火一变而为熊熊大火,丹丝以相同的渴欲回吻他,大火成为狂风暴雨。
他强力的吸吮她,咬噬她,舌尖深入她口腔。丹丝战栗不已,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热。
哦,她以前也曾经被吻过,但岛上的男孩和她同样青涩生疏,而她又识相的不去与外国水手勾三搭四,并非她在必要时也不那么做,而是西伦叔叔的臆测保住了她,于是她以处子之身赢得了“婊子”的封号,但一直到此刻,她才真正体会到人们对灵欲弱点那些咒骂与谴责的大道理。
显然她是真的非常非常脆弱。
“洛克。”她带着痛楚的耳语。
他的身子顿然一僵,四下只闻他们的心跳与喘息之声,他呆望眼前这张姣美的面孔。“我的天,”他沙哑的说:“我一定是疯了。”
洛克说这话给她的感觉像掴了她一巴掌似的,他的撤退对她尤甚于身体上的打击。现实回到眼前,她感到屈辱,自尊心受伤,从他怀中挣开,但他抓住她。
“丹丝——”
“不要!”她命令道,眼睛不看他。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也不要说,你走就是。”她往外走了一步,差点又跌倒。
洛克扶住她。“我才不走,外面冻死人,你做这种傻事,不是得冻疮就是更糟的下场。”
’‘我恨这个冷冰冰的鬼地方。”
洛克半扶半抱的把双腿已经麻木的丹丝带回小径。“有我在,你就不会暴尸野外。”
“我不需要你帮忙。”
“没错,”他抱住她走过雪地,怒气变成歉意。“我不是存心吓你——或做其他事。”
这话安慰不了她,也掩饰不住被他拥吻过后的颤意。“那你干嘛跟踪我?”
“我看你刚刚离开会场时,似乎很沮丧。”
“所以你想赶来安慰我?真有义气。”她嗤道,伸手推他。“我叫你走的嘛!”
“别这么执拗,身为绅士,我不能让你独自走回家。”他捺着性子道。
“我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坏了范夫人单子上的规矩,我可以向你保证,多加这一条对我名誉没多大影响。”丹丝尖锐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