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功德?!这小子算是狂到家了!胖掌柜斜睨着少年,捋捋唇边两撇细胡,眼中闪烁着亮晃晃的诡光,“小爷,在下对积德行善、位列仙班没兴趣。也没多少耐心等到您那个‘他日’。不如您看看身上还有什么值钱之物,与我当当,咱们就此两清。您看如何?”
少年下意识用手护住胸口的玉佩,退后一步,“我身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当给你了!”
“小爷,”胖掌柜掏掏耳朵,“好意”提醒,“您脖子上不是还有块玉吗?”
“玉?真的?小子,拿出来大家鉴赏一下。”塞下最后一口肉包,青年迈步上前动手动脚去扯少年颈项上的丝绳,更顺便将手上的油渍赠送给他当见面礼。
趁少年手忙脚乱地又要护玉又要护衣时,青年就势掠下玉佩,拿在手里细细把玩。
“干爹!你有没有见过如此精雕玉琢的玉佩?”
“放肆!大胆刁民!把玉佩还我!”少年大喝,扑向青年。
“还狂妄奴才哩!你以为你是谁啊?!”青年灵巧地左躲右闪,不时伸手抓胖掌柜过来当挡箭牌。
“哎哟!贤儿!别玩了——小心——别伤了——玉哟!”胖掌柜揪心地死盯着贤儿手中的玉佩,生怕有个闪失。
“我警告你,现在把玉佩还我,我可以恕你无罪!”少年倏地止住身,俊秀的脸上藏着不安,话却说得气势十足。
“我说不还了吗?只是替你鉴赏一下而已。这种东西假货多得很,小扮我是怕你上当。嘁!不识好人心!”贤儿洒月兑地一手叉腰,一手甩着手中的丝绳,慢步退后。
“别玩了!玉佩啊!贤儿!”胖掌柜捶胸顿足,呼喊得撕心裂肺。
“住手!还我!”少年气急败坏地用尽全身力气冲上来,来不及收势,整个人扑倒在贤儿身上,脸孔恰埋在贤儿胸前。
“掌柜的,六个热包子,一碗牛肉汤。哈——欠——”恰在此时,一个高扬的声音由远而近,一道白色颀长的身形出现在众人身后,边打着呵欠边配合着伸长双臂。
接下来,四人同时惊天动地地大喊出声——
“啊——”
哦!还好!还好!晨儿这小子到底也有有用的时候。他的老心哟——胖掌柜抚着胸口、甩了把冷汗,靠在墙上,惊魂未定。
“啊——”
什么东西?!吓他一跳!裳于晨皱眉取下挂在胳膊上晃来荡去的玉佩,定睛细看。那绝美玉佩上所篆的“沛”字纯良无邪。倏地,他的眼中充满震惊。他不动声色地将眼神巡落在少年脸上,悄然打量。是他……没错!是他!当年的小娃儿已经长大了!他,为何会出现在此?!
“啊——”
这笨小子冲过来干什么?玉佩飞出去了,不会已经粉身碎骨了吧?!贤儿一脚蹬开已呆如石像的少年,翻身坐起。在看清裳于晨合握在他手中完好的玉佩后才长吁口气。
“啊——”
少年的身子撞上了墙壁,手足无措地瞪着贤儿。他、他、他……他竟是女子!罢才他算不算轻薄了她?!脸、脸怎么烫得厉害……
“小子!你不是说老王头的烧卖更香吗?又干吗来我刘记包子铺?要不是你救了我刚得的玉佩,打你出去信不信!”胖掌柜摇上前去伸手抓玉,却扑了个空。
裳于晨闪开胖掌柜的圆滚身躯,径直走向愣愣坐在墙角的少年跟前蹲。他微凝双眉,声音有些许严厉:“你将玉佩送人?”
“没——”少年呆呆地摇头,思绪仍沉溺在刚刚的震惊中无法自拔。
“没有就好。”裳于晨眉头略舒,“保护好它!”他拍了拍少年细瘦的肩,将玉佩重新挂回他颈项上,放进他衣领内。
也许是玉佩阴凉的温度唤回了少年的神志,他定睛打量面前的男子。
男子白暂的肤色同自己一样,飞扬的双眉浓而黑,眼眸温雅却又藏匿着精敏。他的唇像是专为微笑而存在似的,完美的弧度恰到好处地停在唇畔。
面前的这张脸,这个人——为什么会给他如此熟悉、亲切的感觉?这个健朗、俊逸的男子是谁?会是他要找的人吗?会是他吗?
“你是——”少年试探着开口。
“在下区区花匠一名,不足道也。”裳于晨轻笑着起身,侧头看向贤儿,“贤儿,半月前我交代你替我物色一位帮手,是他吗?”
“是、是!是他!”贤儿机敏地用力点头配合。
“光天化日的!抢人啊你们!”胖掌柜见苗头不利,立即小跑着借助宽肥的身躯堵住院子出口。
裳于晨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袍子,道:“掌柜的,明儿个我让贤儿把那株雪莲送来……”
裳于晨话音未落,胖掌柜已然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带路,“请!请!您几位走好!回见!回见!”眼看几人走远,胖掌柜的眼光忽而变得深沉、幽远。难怪第一眼看到那孩子便觉得很是面善,却总也想不起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原来,他竟与当年的晨儿面容如此相似……哎呀,老了,老了!想那么多做甚啊!
☆☆☆
从包子铺出来,裳于晨拿出二两碎银抛给身旁向他探手的贤儿。
“贤儿,刚才谢了。”
“应该的,别客气!”随便客套一下,贤儿笑眯眯地随手把银子放进自己荷包,“你们要去哪儿?”她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少年。
“嗯——蓝香楼。”裳于晨嗽嗽嗓子,轻咳一声。
“什么?!他这么小,你要带他去那种地方?你疯了?”
“你要不要一起去?”裳于晨看着她,真诚有礼地邀请。
“我要回去看铺子。”疯子!贤儿瞟着他。小小的干货铺子,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人打理,像他一样吃饱了疯来疯去地混日子,不是她做人的信条。“重振家业,咸鱼翻身”才是她祝贤芋毕生致力的正经事!
那实在是一间毫不起眼,毫无特色的干货铺。可这间小铺子却是她祝家由干货铺而发展到布庄,再由布庄做到酒楼,最后终于晋级为钱庄,富甲一方的发迹地。
只叹好景不常,到她败家老爹接手后,宏大的家产不过短短一个月工夫,就以惊人之速依次倒闭,最后只剩得最初的一间干货铺和与之相连的一座小四合院。那时年仅十三岁的她毅然接手铺子,小小年纪,她已充满危机感地深知,如果让老爹继续管铺子,他们父女二人过不了三天都会活活饿死!就这样,还算是平安地过了四载,那几年老爹还算乖。
直到三年前,干爹带着徒弟裳于晨大驾光临临州城,从此他们竟然死赖着不走了!吧爹隐姓埋名在她家附近开了间包子铺,而那裳于晨则租下她家的小四合院住下,他表面上是个花匠,实际上真正身份却是“鬼面医”。
她生下来就没见过娘亲,只有个老爹。老爹虽疼她,可每次提起他,她就头痛得厉害。当年老爹祝宛风,与后来被称“万草郎中”的干爹渊瑞同时拜师学艺,二人一个师承了绝世武功,另一个继承了师父出神入化的医术。
她老爹不仅败家败得颇有水准,路痴之道也被他贯彻得透彻,偏他又以游历各名山大川为唯一嗜好。这些年,老爹一年中有八九个月不在家中是再正常不过,游历美景并用不了多少时日——大部分时间都被他大费周折地耗在找寻目的地与找寻回家的路上!半年前,老爹为了凑够去千里之外玉鸾山的路费,瞒过她将她家的小四合院联并干货铺与裳于晨换来了一座价值连城的玉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