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织韧愤怒地打断他的话,“你在胡扯什么!越家何时替你大椋养育了后人!”不会是这样的!以自己的鲜血立誓--违者生无一日宁日,死后永不超生!这是大椋自古最重、最毒、最正式的立誓方法!当年椋玲妃是以鲜血立誓不要兄长介入大椋皇室的,怎会?
“越姑娘可曾见过这图案?”一直低首不语的乔雀韵忽然开口。她打开手中紧握的金丝楠木盒,递到织初面前。盒内锦缎簇拥着一枚已发乌的银牌,那银牌很小、只有铜钱那般大,上面雕刻的火雀异常精美。那火雀展翅于烈火中,显得既庄严又神秘。
织初的确见过那图案!当年越至衡坠马后,她为他换药、拭身,见到那图案就印烙在他右肩处!
“越姑娘,你眼前的这枚『火雀章』便是当年少主出生后,长公主亲自用它烙印在少主右肩上的那一枚。凡我大椋正统皇室之后,出生时必在右肩烙下『火雀章』。当年长公主本来已打定主意护下少主,并决心让少主即便成人后也远离大尚、大椋任何一方的皇室权争。但大公主却辗转得知我大椋皇子染病卧床不起后,便历尽艰险派人送这『火雀章』回大椋,并告知尊帝少主的下落。尊帝知她苦心,知道长公主是怕但凡一日椋氏断了血脉,世代承袭的皇位落入旁繁杂族之手。”禄德怀着对椋玲长公主深深的敬意,解释道。
当年,椋玲长公主希望椋尊帝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接韧恒回椋朝。椋尊帝疼惜女儿一片苦心,遵循了她的意愿。不久,尚朝护国将军应子魏篡位登基,没了女儿消息的椋尊帝坐卧不安,他联同大敕攻入当时因大尚朝内乱而防守松懈的颐州,想趁此接回女儿及皇孙,并一举吞下大尚锦绣江山。
不想,应子魏亲征颐州,两国大败而归。他只有假意归顺应子魏,才没有招至更大的损失。后来,他听闻越安筹被贬囚于颐州,又惟恐身在越家的皇孙遭遇不测。遂费尽心机派左都使禄德潜入颐州,秘密守护大椋的皇孙。
居于颐州的乔家先祖本是椋朝移民,禄德为了掩护身份遂假扮乔家管家。后来,乔氏夫妇双双病重去世,只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禄德便代乔氏夫妇抚养她成人,更刻意培养她誓死效忠大椋皇室的思想。
若干年后,为了接近越至衡,禄德更刻意安排乔雀韵遂与越夫人“偶然”相识。果然,乔雀韵的温婉娴淑深得越夫人喜爱。为了更便于守护越至衡,禄德借机向越氏夫妇提议将乔雀韵许与越至衡,越安筹夫妇深喜乔雀韵的性情,便欣然应允。就这样,禄德为乔雀韵设定了身份来接近越至衡,这样他们能更好地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事有突变,那年越安筹病逝,越夫人也时日无多。那晚,时已深夜,越至衡却辗转难眠。于是,他起身去看望娘亲,当他欲推门而入时,正听得越夫人告诉妹妹他真正的身世。当晚,越至衡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策马狂奔出将军府。
那夜狂风暴雨、闪电雷鸣。雷声惊了马,马完全失控,越至衡跌落于马下,摔伤严重、昏迷不醒。当越至衡醒来时,已是双目失明。禄德、乔雀韵表露身份,欲带他离开将军府回大椋,越至衡却坚决不愿。于是,二人只能遍访名医,为他医眼。直到今日,他二人才知原来越至衡双目早已复明。
而今日越至衡对织初一番所作所言,更让他二人确定:三年前,少主不愿离开,也许是因为突来的变故使他难以适应,不愿承受。但如今,他仍不想离开将军府的原因,无疑是因为--越织初!
“你住口!越家忠心所护乃玄帝的骨肉,怎会是椋朝皇脉!”织初听完禄德所言,自欺地喝斥道。她脑中混乱至极,当年娘亲临终的话语与此时禄德的话在脑中不断盘旋。椋玲妃不是立誓不让哥哥跻身大椋皇室的吗?为何又出尔反尔!难道她本就是看中了爹爹的秉直忠心,表面求越家保护尚氏血脉,实则是利用越家养育椋氏皇脉?!椋玲妃不惜违背自己以鲜血立下的誓言--她不怕自己永世不能超生吗?!她真的是如此阴险毒辣之人吗?!
“越姑娘,我大椋朝祖制定曰:大椋皇帝终身一夫一妻。生得子女不论男女、皆立长为储……”禄德顿了顿,“当年,我大椋长公主为尚玄帝舍弃皇储之位,少主乃公主亲生之子。按我大椋祖制,少主乃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皇位的椋氏子孙!一个时辰前,我等收到我大椋尊帝的亲笔密函,尊帝命我等火速带少主回椋朝继承大统,光复大椋。”
禄德的一番话有如晴天霹雳般在织初的头顶响起。她脸上剎那间没了血色,苍白如纸。她忽然奔至门扇前,打开门就想离去。不料身后一股掌风,又将门死死关闭。
“越姑娘,请恕我失礼。”禄德走向她。
“你们到底想怎样?!”织初强抑着怒气,问道。
禄德在织初身后几步远停住,恭谨地说道:“请越姑娘与我等一起回大椋。少主深爱姑娘,姑娘他日必可成为我大椋国母,母仪天下、享尽尊崇!”他知道,如若没有越织初,少主必不肯与他们回去!所以,只有将越姑娘一并带回大椋了。
织初冷冷地瞪视禄德,“禄德!你好荒谬!我越织初乃大尚子民、越家子孙!你们休想要我去大椋!”说完,她倏地用力拉开门扇,跑了出去。
她大唤了声“烈云”。
“烈云”听到她的声音,便从乔家家奴手中嘶鸣着挣开,奔到她面前。织初一跃、跨上“烈云”。
这时,赶上她的禄德,在织初身后使了个眼色。四周家奴便团团聚拢上来。但见织初镇定地驾着“烈云”退后几步,轻抚了抚“烈云”雪白的脖颈。忽然间她双腿略使力,“烈云”立身长嘶,突然发力,竟从众人头顶飞跃而过,冲向渐闭合的大门,从两扇门中蹿身而出。
“禄大人,我派人追她回来!”乔雀韵欲转身部署。
“慢!”禄德伸手拦下。他的眼中满含欣赏,“越姑娘不吝富贵权位,而且临危不惧。不愧为越家后人。”他本是想利用越织初说服少主回朝,但她淡然坚韧的气质与她的镇定不乱、忠良倔强却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这个越家织初也许正是大椋朝国母的最好人选!他日定能助少主兴盛大椋!”大椋皇朝正处在岌岌可危之处,外族旁姓对椋氏皇位虎视眈眈,如今的大椋朝正需要像越姑娘这样勇敢、坚韧的女子站在未来大椋帝的身旁!
乔雀韵听禄德说完,望着织初离去的踪迹,眼中弥漫着异常复杂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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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初策马向将军府狂奔,她需要一个答案!她要这个答案从哥哥的口中说出!她要他告诉她,越家不会舍弃一切、牺牲一切地成全大椋的千秋万代!她要他亲口告诉她,他不要大椋皇位!他只想做越至衡!
将军府外,织初与越至衡相遇了。他们一个由东而来,一个由西而回,不约而同地停驻在“卫国将军府”幽暗的匾额下,互相凝视。
织初深深地看着兄长,心中翻腾着许多许多儿时的记忆……那些兄长陪她玩耍、护她冷暖、逗她开怀的光阴,这些回忆使她想问他的话哽咽在胸,一个字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