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的背后传来一声叹息。
是他!
鲍孙柔不用回头,也知道定是段钰天。
昨日,他的挺身相护,她记忆犹新,心中虽然感动,但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就是不愿他看到那令人作呕、难堪的一幕。
因此,她没有回头,却是下意识拉低衣袖,掩饰红肿的手背,故作若无其事地说:“你怎么又来了?”
段钰天何尝不明白她的倔强,他轻笑,故作轻松地说:“如果我说,我是关心你、放心不下你,你相信吗?”他决定不再隐藏自己的感情。
鲍孙柔心中一震。“你在胡说什么?我有什么好让你不放心的?”她只当他是信口胡诌。
“喔,是吗?”他故意拖长尾音。早知道她不会相信,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希望能让她再次开心地笑。
所以,他又故意说:“唉,也不知道是哪一只母猴子,那日爱玩爬上了树,却又下不来,最后还是靠在下这么伸手一捞,她的尊臀才免于开花。虽然那声谢谢说得不情不愿,但在下可是牢牢记在心上。”
母猴子?!听到他又提及这件事,公孙柔猛回过身抗议:“我说过好几次了,我不是母猴子,而且那日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受惊,手一滑而掉下树,所以那日的谢谢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你确定?”见她又恢复了生气,段钰天莞尔,心想,他就是喜欢她这般心思单纯的女子吧。
“当然。”她噘起嘴。
“那救鹰呢?也是多此一举?”
鲍孙柔一愕,直觉地回说:“那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多此一举,那说谢谢自是理所当然罗?”
“那——”想不到他竟然巧妙地用她的话来回堵她,她顿时语塞。
话锋一转,段钰天又故意摇头叹气,“还有啊,不知道是谁,不过是不小心被狗儿舌忝了一下,就哭丧着脸,完全没看到那狗儿被我打得脸都肿了。曾听闻大漠女子骂人是猪头,用来形容那狗儿,似乎也很恰当,只怕那肿得像猪头的狗儿,好几天都无法出来见人了。”
“猪头?!”乍听这新字眼,公孙柔只觉形容得真好,忍不住笑出声。“我哪有哭丧着脸,只是心里头不是很舒服而已。”如今被他这么一说开,心中所有的芥蒂好似已不再存在。
“那现在呢?”他含笑瞅着她。
鲍孙柔笑着摇头。“不会了。”
“本来就毋需放在心上,何况,你难道忘了,为了这事,他可是被你吐了一身,万分狼狈,加上肿得像猪头的脸,他所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小呵。”
鲍孙柔双眸莹莹闪耀着,眼中只剩下他鼓舞人的笑脸,顿时,她想开了,若为了一个无耻之徒的行径,而影响自己的心情,岂不因小失大。
她笑逐颜开。“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他也笑了,湛然双眸深深瞅着她,像是要望进她心里。
鲍孙柔的双颊没来由地迅速染上晕红,赶紧撇开目光,再不敢迎视。她低垂双睫,轻声说:“谢谢你。”
在此刻,她心底像有千万头小鹿在乱撞般,某种不知名的情愫正慢慢扩散开来。
方家宅邸内,方引才坐在床边,一名小厮正在帮他敷药。
“少爷,你打算就这样算了吗?”小厮将微凉的药膏轻轻敷在方引才肿胀的脸上。
方引才惊呼一声,捧着脸,痛得龇牙咧嘴,“哇!好疼,死奴才,你不会轻点吗?!”
“对不住,少爷,奴才不是故意的。”小厮心里虽在窃笑,表面上还是装得很愧疚。
方引才恶狠狠地瞪他,“说对不住就不会痛了吗?哼,这个仇我非报不可,而且……嘿嘿嘿。”
“少爷,你打算怎么做?”小厮的眼睛亮了起来,虽然知道少爷一定又要使什么坏主意,可是有热闹不看,岂非傻子?何况坏事又不是他做的。
方引才奸笑。“也没什么,只不过把时间缩短而已。”
“缩短?”
他一副高高在上、洋洋得意的模样。“我呢,本来打算多逍遥些日子再娶亲的,这会儿,我要加快动作,早点和我亲爱的娘子成亲、送入洞房,这样懂不懂?”说完,他习惯性地使力拍打一下小厮的头。
“哎哟!谁让小的就是没有少爷聪明呢。”他在心里暗暗叫痛,敢怒而不敢言。
方引才得意得很,跷起腿边抖着说:“对了,你还知道一件事吗?”
“小的怎么会知道呢?小的又不像少爷这么聪明。”小厮在心里咕哝。废话!他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他笑得更猖狂了。“我发现段钰天那小子很喜欢我那个未过门的娘子,呵呵呵,有什么是折磨一个人最好的方法?”
“拆散一对相爱的人。”小厮马上附和,他太了解这个主子了,拆散鸳鸯可是少爷最擅长的事。
方引才点头,婬笑不已。
“下个月十五是祖父七十大寿,我就假借这个名义,请爹娘干脆来个双喜临门,把我和那丫头的婚事一块儿给办了。”
“丫头?”小厮一脸茫然。少爷要娶的不是相府的千金吗?什么时候变成了丫头?
方引才不耐地露出一副“你很笨喔”的表情。“不是丫头是什么?前扁后扁,看起来就像个未发育的小孩,连我身边的翠香和银雀都发育得比她好,身材凹凸有致,丰腴可人,如果不是看在她是相府千金的份上,我哪会对她那种小丫头有兴趣。”
“可是少爷,女人的变化可是很大的。”
方引才微愣,随即又扬起邪笑。“对呵,不过,不管怎么样,就算娶了她,本少爷也不能辜负全天下美艳的女子,否则就太对不起她们,也枉费本少爷这貌赛潘安的面容了。”
小厮感到一阵作呕。少爷的长相固然俊美,可是只要一开口说话,再见到稍具姿色的女子,就全都泄了底,连他这个做下人的,都自觉气质胜他几分。不过,他当然不敢这么说,只是笑着附和。
“可是,少爷,听说那个姓段的也非泛泛之辈,一进咱们长安城,连皇上都下旨接见,何况他现在还应邀在公孙家作客,难道你不怕相爷改变主意,将公孙小姐许给了他?”
方引才笑得更乐了,并以“你是蠢猪”的眼神看他。
“唉,做少爷的我这么聪明,你待在我身边也够久了,为什么老是这么笨呢?别人我是不知道,可是说起那宰相公孙种,可是出了名的固执,他一旦决定的事,就很难更改。”
“这么说,少爷这趟去公孙家,可说是更加确定了这桩婚事?”
方引才又用力地打了一下小厮的头。
“没错,而且你别忘了,我方家在宫里面还有个得力助手,他可是皇上的贴身侍卫,只要爹说句话,再加上他这么一使力,呵呵呵……你说这桩婚事还可能更改吗?呵呵呵!哎唷!”因为他笑得太得意,以致牵动脸皮,顿时又让他哀嚎不已。
咬着牙,他恶狠狠的发誓,“段钰天,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小姐、小姐。”
从公孙种的书房出来后,不论小青怎么呼唤,坐在亭中的公孙柔皆置若罔闻,一双水灵眼眸定定望着远方蓊郁的绿竹。
“小姐。”小青又呼唤了声,心中担忧极了。
打从婚期提早的消息传来后,小姐便毫不犹豫地去找相爷,说是要取消这桩婚事,可是进了书房后,小青等在外面,只隐约听到小姐说话的声音,至于相爷,像是根本不存在,一丁点声音也未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