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去找相爷,那相爷到底怎么说呢?小姐,你就好心些,赶快告诉小青,小青真的很为你担心哪。”
在小青的声声呼唤中,公孙柔终于转回眼眸看着她,可双眼依旧无神,心里像裂开好大一个伤口,正淌着一滴又一滴的血。
怎么说……爹怎么说?其实爹根本就一句话都没有说,不,他还是有开口,只不过却是说
“你放心,到时候爹定会帮你准备丰厚的嫁妆,不让你在夫家受辱,你就安心地等着嫁过去吧。”
爹甚至连抬眼看她都省了,任凭她怎么说自己不愿出嫁,爹竟然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彷佛她说再多都是多余的,仅仅只是为了争取丰厚的嫁妆。
想到这儿,一颗颗泪水冷不防从她眼中落下。
“小姐,你怎么了?!”小青简直被吓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公孙柔落泪。
鲍孙柔默然无语。
她能告诉小青,是因为爹把她当成陌生人一样对待吗?
“小姐,你说话啊!不要吓小青好吗?”
她该怎么说?说她一直以为爹是疼她的,只是因为忙,才没多余的时间理她,可到现在她才终于知道,爹不是没空暇,而是眼中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女儿吗?
鲍孙柔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这桩婚事固然让人沮丧,但想到爹对她的态度,更教公孙柔倍觉伤痛。
“哎呀!段公子来了。段公子,你快过来啊……”看到段钰天,小青彷佛看到了救星。经过上回小姐的醉酒事件之后,她才真正体会到,只有他才是真心对小姐好的人。
鲍孙柔一听,急急转过头,慌乱地将泪水拭去。她还想在他面前维持一丝尊严,不愿让他看到自己哭泣流泪、脆弱的一面。
步上石梯,段钰天走进亭中。
“怎么了吗?”他问。
小青走向前朝他示意,她指着公孙柔,又比着脸颊,暗示她正在哭泣,并悄声说:“小姐已订在下个月十五出合,要嫁给那个的方公子。”
段钰天点了下头,表示他听到了。
然而,等他走近公孙柔身边,却见她马上回过身面对他,笑脸迎人,坐在石椅上,抬头向他打招呼。
不过,她发红的眼眶、红通通的鼻子,还是泄漏了一切。
他顺势坐了下来,没有开口,只是深深瞅着她。
小青识趣地退出亭子,边说:“小姐、段公子,你们先在这儿坐会儿,小青去端些茶水让你们润润喉。对了,厨房里新来了个厨娘,听说很会做些小点心,滋味很不错,小青拿来让你们尝尝。”说完,也没待人反应,她迳自转身离开,知道此刻两人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好半晌,公孙柔才轻声说:“刚刚……刚刚小青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
“有吗?”他故作不解。
鲍孙柔偷偷觑了他一眼,却迎上他灼亮的目光,心中一慌,忙又撇开视线。
段钰天笑了笑,随即,眼眸一敛,显得专注而认真。“就算有吧!她要我好好照顾你。”
“我……我好端端的,何需你来照料?”她假装正在欣赏随风轻摇的那片蓊郁竹林,心却止不住地狂跳。
罢刚她依稀听见了小青说的话,但不是很确定,不过她想,段钰天既然出现,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是吗?”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难道她不知道他是她可以依靠的肩膀吗?为什么要这么逞强呢?“好吧!那你告诉我,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他知道她是为了和方引才之间的婚事而烦恼,他多希望她能主动开口要他帮忙,可偏偏她性子就是这么倔。
“看来,我是低估那个姓方的了。没想到他比我想像中还要聪明,竟然想到藉由祝寿的名义将婚期提早。你现在打算怎么做?”他心中虽然早就有了决定,可还是希望能听听她的看法。
没想到,公孙柔竟然苦笑着说:“算了。”
“算了?”他皱起眉。他有没有听错?“你不会是同意这桩婚事吧?!”
鲍孙柔摇头,低语道:“不管我同不同意,爹的心意是绝无可能更改了。以前总以为爹忙,才无暇关心我们这些女儿,但我现在开始怀疑,在爹的眼中,我们根本就只是一件物品。”
她深深叹息,抬头,任清风吹拂发丝,衣袂飘动。
“我还记得三姊被选为皇子妃时,府中洋溢着一片喜气,唯有爹还是皱眉叹气。听娘说,那天是因为四姨好不容易生下第三胎,不料又是个女婴,爹才会如此失望。难道我们这些做女儿的,在爹眼中就不是他的孩子吗?”
他被她语气中深深的沮丧所动容,不由顺口接道:“大凡世间的人都很难跳月兑重男轻女的观念。”
鲍孙柔一听,误以为他也是这么想,不以为然地盯着他说:“这么说,你也是重男轻女罗?哼,这还不都是你们这班臭男子才会有的想法!”
“臭男子?”段钰天拧眉。
他只是说世上大多数人都难以跳月兑这样的想法,可并不代表他也是啊!为什么连他也算在一块儿?他实在是难以理解。
鲍孙柔气不打一处来,她正为爹的态度而气恼、伤心,如今又听见段钰天这么说,长久以来闷在心里的苦楚像是整个被揭开,她将气全移转到他身上,猛然宣泄而出。
“难道不是吗?天下万物本是相同,偏偏你们这些男子硬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而我们这些女子天生就地位低下!你不是也说过吗?娶妻,不过是为了生下子嗣,那和爹又有什么不同?”
“柔儿,你可得讲点道理。”他觉得好冤,本只是想安慰她,没料到竟会引发一连串的误会。
鲍孙柔一听,更是气得脸都鼓了起来,很不满地看着他。“我不讲理?我什么时候不讲道理了?你们这班臭男子才不讲道理咧!”
段钰天十分无奈。怎么又和在一块儿了?这可不是他来找她的目的啊。
“柔儿,你听我说。”
她愤而站起身,手一挥道:“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重男轻女就是讲道理,我说的就是浑话吗?我就知道你和他们都一样!好,既然这样,要嫁就嫁吧!反正早嫁晚嫁都一样,嫁给谁也没什么不同,我又有何惧?”
段钰天苦笑。“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吧?”
鲍孙柔定定看着他,眼中像充满无限决心。“为何不是?难道女子就不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吗?我就偏要。”
知道在这节骨眼上,说什么她都听不进耳中,段钰天只好说:“好吧!你要怎么想、怎么说都随你好了,只要你不要再伤心、难过就好。”
“是吗?”她横他一眼。“你真是这么想?”
听她这么问,段钰天真不知该笑还是该生气,不过,她虽是横眉竖眼,却又显得天真可人,娇美至极。因此,他忍不住笑了,谁教他就是喜欢她这样真性情的女子,要误会就由她误会了,反正她终究会了解他真正的心意。
只是,他这一笑,更加挑起公孙柔的无名火。
“你在笑什么?难道是笑我做不到吗?好,既然这样,我就让你知道,我们女子也可以同男子般一言九鼎!”说完,她头也不回,迳自走人。
看她负气离去,段钰天并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他知道,此时此刻,就算他追上去解释,怕也是有理说不清,一切就等她气消了再说吧。
想到她方才气恼地鼓起脸的模样,他不禁再次失笑。
第五章
随着婚期的接近,整个相府到处挂满了红色灯笼和喜幛,所有人都笼罩在一片喜气当中,尤其是公孙柔居住的“玲珑阁”中,更显得喜气洋洋,到处都装饰得华丽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