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是……”喃喃着,她的思绪波动,小丫头的话,当真触动到了她的心!
“张大哥安排我混入宫中,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天帝的心,为你而乱!我们所等待的时机已经成熟!”小丫头把手中捧的两只匣子打开,“这是张大哥托我转交的最后两份礼物,一个匣子装着霞帔,一个匣子放了白绫。姐姐如今也为情所困,是要步上秋娘的后尘,抛起白绫自缢在这棵树上,还是要佩带霞帔,为自己所爱的人做一些事?”
媚君心目光微闪,缓缓伸手接过一个匣子,匣子里叠放着七尺白绫。她抽出白绫,抬眼看了看小丫头。小丫头也看着她,目光中透出失望之色。她突然笑了,妩媚的眸子里焰芒炽烈,艳色灼灼!“丫头,你方才问我是谁,我此刻便告诉你,我是媚君心!媚——君心!”扬手一抛,七尺白绫抛于风中,她再次伸手,从另一个匣子里取出刺绣了金凤的霞帔,指尖轻柔抚过。
今日,她要披上霞帔,参加册封盛典!
卯时二刻,大将军府。
“兀刺将军!兀刺将军——”
一名将领手中高举半块虎符,匆匆奔入府中,冲正在书房整理军机密函的兀刺跪禀:“将军,圣上命属下送来虎符,今日盛典,由将军负责调遣兵马,护卫皇宫大内!”
一枚虎符,半块在圣上手中,半块落在了兀刺手中!京师南北两军,北军由他调度,掌京师的徼巡,南军由卫尉统领,掌宫门内屯兵。担当南军卫尉一职的,正是张缜!如今,圣上却将宫内警戒的重任托付给了兀刺。
“知道了,你退下吧。”
兀刺接过半块虎符,淡然挥了挥手。
那名将领退出书房后,书房左侧那面墙壁突然滑开一道暗门,大将军府的探子由暗道走出,疾步走到主子面前,拱手禀告:“主子,您让我盯的人今日便有所行动!”
“张缜终于按捺不住了?这个阳奉阴违、背地里耍花枪的跳梁小丑,这就要撕破脸皮与圣上兵戎相见了?”从探子手中接来密函看了看,兀刺手模虎符,暗自揣测:“看来圣上也有所觉察,料定今日会有凶险,他终于把虎符交到了我的手中!”
“主子对圣上向来忠心不二,圣上这才放心把一半兵权交到您手中!”探子瞧了瞧那半块虎符。
“哼!在他眼里,我只不过是一只为他卖命效力的忠犬而已!”兀刺捂住绷带缠绑的右臂,眼神忽转幽冷,盯着手中虎符,缓缓地收拢手指,将它攥入掌心。
探子放下密函,穿入暗门,迅速离开。
将虎符收放妥当,兀刺霍地站起,大步走出书房,穿过庭院,走到一个铁皮小屋前,伸手探了探门上铁锁,确保小屋里的人逃不出这扇锁死的门后,他就站在门外,隔着门板往里喊话:“卜玄子,你这酸丁还活着吗?”
话落半晌,听不到屋子里有人答话,兀刺不死心地喊了声:“酸丁,十七年前你与天帝打赌——十七年后灭了大宗皇朝的,是破军煞星?”
屋子里静默片刻,忽然荡出一个怆然悲笑的声音:“十七了……十七年了!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十七年!终于有人来撼动帝座了?好啊!好!天帝施暴政,失民心,内忧外患,他哪里能保得住他的江山社稷?”
“十七年前,你与圣上打赌,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你这刁滑的酸丁!什么破军煞星?压根就没有这个人!”出鞘的剑又收了回去,兀刺对着门里的人冷哼,“罢了,留着你这条老命,看看这赌局里,谁输谁赢!”话落,他往门上设置的暗格里塞了一个水袋和干饽饽,关上暗格后,径自离开。
听得门外脚步声远去,铁皮小屋的门被人从里面推了几下,铁锁哐啷作响,推不开这道门,屋子里的人发出困兽般的低呜声。晨曦从卷裂的铁皮缝隙里透进来,黑暗的小屋里有了些微的亮光,道道光线照着墙上深深浅浅的一些凿痕,一个凿痕就代表了一天光阴的流逝,这小屋的墙上竟满是凿痕,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站在墙角,枯瘦如爪的手抓了一块石砖里敲出的碎石片,颤巍巍的往墙上又凿下一道痕迹。
十七年了、十七年了……
第七章谁在叫唤(2)
京师北军倾巢而出,由兀刺掌虎符调度,前往宫城。
铁蹄惊尘,雾霾浮空,今日天象阴晴难测。
辰时末,宫城之中,一条红毯铺上了御道,仪仗队两侧排开,数百名宫娥、太监迎着珠翠顶盖的凤辇,踏上红毯,徐徐前行。
凤辇行至东宫,掀开纱帘,宫娥簇拥着凤冠霞帔、手捧玉如意的媚君心行入天凤门,迈上仪凤殿。
蹦乐齐奏,掌故依照祖制礼法,主持盛典。圣上册封了后宫之主,大殿设宴,文武百官座无虚席。
酒过三巡,天帝双目微眯,看看身边人儿,媚君心容光焕发,媚眼如丝,当真姿色诱人!
“爱妃今日神色与往日不同哪!”天帝拥她入怀,往日倔强好强的人儿,今日偎在他怀中未语先笑,“今日大婚,与民同庆,圣上何不大赦天下……”
“爱妃!”天帝不悦,推了杯盏,“若要大赦天下,岂不是连那些反贼也要放出笼去,朕岂能纵虎归山!”
目光微闪,媚君心端起酒盏,吐气如兰,“不说这扫兴的事。今日良景,臣妾敬圣上一杯!”
席间,文武百官也纷纷敬酒。
天帝展颜畅笑,接了酒盏,痛饮而尽。
传令使殿上击掌,唤来乐师奏出音律,以助酒兴。
丝竹靡靡,穿着轻凉薄纱的歌女舞伎鱼贯入殿,香风阵阵,轻歌曼舞。有歌舞助兴,臣公们畅饮尽欢,有的已不胜酒力、醉态可掬,有的举起杯盏却把酒倒入袖中暗囊、滴酒不沾。这些不动声色、极力保持清醒的大臣,眼神都有些古怪。当一个身披轻纱、手持歌扇半掩花容的少女步入殿中,清唱独舞《苏合香》时,这些大臣的脸上都流露出紧张不安却又十分期待的怪异表情。
少女踏歌而舞,旋着曼妙舞姿,渐渐靠近坐在殿上的天帝,突然,少女挪开掩面的歌扇,冲天帝抛了个媚眼,坐在天帝身侧的媚君心,眉梢儿一挑,啐了一声:“小狐狸精!”
那少女似要故意惹恼她,舞着舞着,竟软了娇躯往天帝怀里倒去。
咚!
媚君心霍地站起,使了性子,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甩了红缎子的礼服罩袍,摘了沉甸甸压在头上的凤冠,一头棕红色的长发披泻,闪闪泛出一种火浪的光彩,双眸微嗔,却透着炽烈的、火焰般闪耀的光芒,紧身的一袭火红舞裙,看上去是那么狂野、那么大胆、又那么媚艳流融!
“俗劣舞姿,也敢出来献丑?”兰花指弹向那舞姿轻佻的少女,媚君心娇叱,“敢不敢与我比试一下?”
面泛兴奋之色,天帝抚掌大笑,“爱妃献舞,朕又可以一饱眼福!”
君主不尊礼教,喜怒无常,偏偏媚君心又如此大胆,当殿献舞,——皇后献舞,这还了得?众臣如坐针毡,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媚君心挪步站到大殿中央,凤目微挑,斜睨着那少女,目光中满是挑衅意味。
少女微哼一声,迎上前来,歌扇一挥,罗袖翩翩,轻扬婉兮。她舞着舞着,却突然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殿上另一道舞影——焰芒中簇绽的舞姿,惊虹艳影,众人看得嘴巴微张,魂儿也险些出了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