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把大家累个半死,青年回头一看,个个气喘如牛,满脸都是汗了。
而那歌声已然听不见了,青年虽有遗憾,也不再勉强,他说:“大家就在此处休息一下吧。”
众人一听,纷纷倒地。
青年则还不觉得劳顿,便自行离开了众人,四下看看,正走着,却从山下走来一个樵夫。
他拦住樵夫问:“刚才你可曾听见有人唱歌?”
樵夫见他一身贵气,本来态度极为恭敬,但一听他话语中带着北印人特有的腔调,他的眼光自然而然流露出不满甚至仇恨,但是,毕竟他只是个山人,当今皇上都忍了,他还有什么忍不了的。
他低头放下柴担,“大爷,那歌唱的是什么?”
“有两句大约是这样唱的,少女红妆弃,欲把马蹄扬。”
没想到,樵夫跟着那音就唱了起来,声音极为嘹亮,“拔剑兮,莫忘故乡多凄迷,舞剑惜,翩翩桃花血中泣。”
青年点头。
“不错,那是谁唱的?”
樵夫挑起了柴担,哈哈一笑,“什么谁唱的,我们桃花郡的女孩都会唱这首曲子。拔剑兮,莫忘故乡多凄迷,舞剑惜,翩翩桃花血中泣。”他边走边唱,毫不在意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带着宝剑的武人。
倏地,青年发觉背后有兵刃抽动的声音,他一回头就看见小安正在拔剑,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青年伸手按在他的剑上。
小安不解,“爷,此人恁地嚣张,饶他不得。”
青年只是笑笑,“欲成大事怎可如此斤斤计较,更何况,他就算唱哑了喉咙,那些南安的为官者也听不进的。”
小安似懂非懂地收了剑。
“倒是难得,连一个樵夫都如此,看来这个桃花山还真是藏着人才呢。小安,去山下跑一趟,告诉卫隆将军,我打算先不行路,去一趟桃花郡,让他们也随后赶来吧。”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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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桃花铺成的山路,蜿蜒而下,下而有河,是津河的支流,当地人把它叫做桃花溪。
桃花溪边,有间用竹子建的茶寮,名字起得有些怪,叫做“烟”。
“南安人就是怪,一个茶铺居然也会叫这样的名字?”
烟花?烟尘?这些都是易燃或是易逝的意思,可谓不吉利,竟然起这样的名字,以小见大,难怪南安会如此衰败了。
它哪里还有百年之前的辉煌7
一时之间,青年皱起了眉,那表情与他每次接见南安人时如出一辙。
他踏着竹阶,走到上头,这才看见小小的茶寮里面居然挤满了人,他们大多是年轻的文士,或喝着酒、或下着棋、或写着字,而更多的人则是挤在前头,个个伸长脖子不知道在看什么或是听什么。
不时还有人嚷嚷着——
“魏,今天要给我们讲什么?”
“对呀,讲什么?”
青年也起了好奇之心,于是找了一张近处的椅子坐下来。
然后,就听见有个略带沙哑又有些少年人特有的清脆嗓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今天讲的是我最最喜欢的英雄。”
有人问:“是哪一位英雄?”
“自然是我们南安人心中最大的英雄——叶玄真了。叶玄真,她生得好,美丽得不像红尘人,鲤鱼见了不抬头,百花见了羞红脸。女红妆,美红颜,不爱胭脂爱刀枪,剑气扬,尘土飞,马蹄声中传威名。都说天下男儿撑,我们南安女子也如男,左手弓,右手箭,弯弓对准北印巢,利箭敢把北印将军打下马。”
一听到这里,青年脸色突变,左手立即按在自己的刀鞘之上。
而他的手下则更加恼怒,他们一拍桌子扯着嗓子就喊,“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那声音如惊雷,一下子打断了说书者琅琅的话音。
大家对他们这些外来人的无礼行为极为不满,都怒目而视。
“你们是谁?”
“你们捣什么乱?”
“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
那些人本就是长年打仗的莽撞之人,丝毫不觉得理亏,而对面又是他们瞧不起的南安人,说话间也就更加没了礼貌。
“就是我老街瞧不上你们南安人,你们南安就连桃花也守不住,还谈什么英雄?叶玄真?你们还好意思说呢,只有国家家没了男人,才会让那些个娘儿们上战场。”卫隆将军大声地嘲笑,一旁的侍从也跟着笑了起来。
桃花郡的人都愤怒了。
就在这时,有一道笑音突然响了起来,依旧是略带沙哑但又有着独特的清脆。
“哪个小子敢笑老子?”
卫隆被惹怒了。
“是我。”站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矮小的少年,身高比起北印的女子还要矮上一点,模样倒是不错,有些少年的英气,还有少女的柔媚,清清秀秀,干干浮啊,站在那里,虽然只是微笑,却又奇异地镇住了大家,彷佛他身上有着魔力。
“那你笑什么呢?”青年介入问。
少年笑着说:“笑你们个个目光如炬,却还不如街口百岁老翁,他们尚且看见门前桃花灿烂,闻得花香四溢,而众位客人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青年点头,示意他继续。
少年又开口,“笑你们好没有见识,叶玄真将军是女流之辈,你们可以说我们南安没有好男儿,可是你们北印又好到哪里去?连对付区区女流也被打得七零八落丢盔弃甲,甚至连都城都没了,你们还在这里大呼小叫什么?更何况,我们南安哪里没有好男儿了,秦家浅离有三宝,那个秦轩不就是个古今奇才。我可听说,你们国家还曾经有位公主疯狂地喜欢上他呢。”
唇角微微上扬,少年细细的眉也微微弯起,一番话却说得有根有据又带着尖刀。
青年直把剑鞘捏得“嗡嗡”作响,可就是没有动手。
“这位爷,你说,我说得对不?”他一蹦一跳到了青年跟前,毫无胆怯之意。
青年放下了手,凝着表情,很久才冷冷地说了句,“可惜呀。”
“可惜什么?”
“南安国当中,像你说的那样的人是凤毛麟角,其他的不过是些软弱得只能靠出卖妻女才能换得平安的懦夫。”
语气极为不屑。
少年拿起桌面上的竹筷,指着远处的红艳说:“瞧见没有,那是桃花,那也代表我们南安人,我们南安人是灭不了的,就算是凤毛麟角,也可以把北印强盗打回老家去。”如此的出言不逊,分明是已经怒火中烧。但凡有着血性的南安人,哪个不是想要国家重新繁荣,可年年面对的,只是无用的皇帝一次次的求和,用财宝、用美女来求和。
无数人都在问:南安的英雄去了哪里?南安的男人又去了哪里?他们心中有恨呀,对北印,更对昏庸无能的朝廷。
若得山花重烂漫,南安风景会依旧。所以,他们从不曾放弃过。
“强盗?说错了吧?你们南安是技不如人,输了就要认,不去找自身输的理由,却怨赢的人是盗匪,看来你们是白白担了礼仪的名头。”青年居高临下望着少年。
“是吗?我们贫弱,你们就可以擅自闯进我们的家,取走我们的财物,掠去我们的女子?这种行为在你们北印人眼中,难道不是盗匪,反而是一种礼仪吗?是不是我们以后也可以用同样的礼仪去对待贵国呢?”少年叉腰怒喝。
一时间,彼此针锋相对,谁也不肯服输。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之间必然会有一场较量,可就在这时,外头却有人高声地喊,“魏!苞谁说话呢?你老爹喊你呢。”
少年抛下了青年,奔到窗口,对着下面应,“我爹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