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我是说,公子是个男儿,而你也是男儿呀。男子和男子在一起,岂不是很奇怪?”
秦轩却笑了。
“我以为芦儿是个豁达的人,却不想也一样拘泥於世俗。男子与男子就不能彼此喜欢吗?我喜欢玄真的人品,仰慕他的才情,更欣赏他待人真诚的性子,彼此喜欢讲究的是缘分,是彼此的相知,怎会因为身分或是性别而有所顾及呢。今天,他若是个女子,我会爱他,他若是个男子,我也一样如此爱他如初。”
“为样不奇怪吗?你们是不能成亲的呀!”芦儿试探地问。
“喜欢也未必要成亲呀。他是女子,我必娶他为妻。他如今是个男子,我将一生视他为我的伴侣。我想,玄真也是如此设想的吧!”
芦儿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公子为何会如此看重秦公子了。不是他的惊世才学,不是他的清艳无双,更不为他的大忠大义,只因为他们是如此相近的个性,一样的洒月兑,一样的不在乎世俗眼光。同为男子算什么,只要相爱就可以满不在乎的。
鲍子没有错看他。
“秦公子,你心地那么好,又那么聪明,我相信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芦儿高兴地说。他真想一下子就揭穿主子的身分,不过又怕她怪罪,只好忍著。但是,一想到未来,两人相处的情景,他就情不自禁为他们感到高兴起来。
两人会好的,他们一定可以跨过彼此的心结的。
★★★
民德三十年。
那年的初秋,南安特别寒冷,魏寒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而那年就更加的差了。他常常有一种感觉,自己将不久於人世。对他而言,除了国家大事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秦轩了。
秦轩那年也有三十岁了。却从没有向他提过成亲的事。魏寒觉得他没有成亲,恐怕是难以忘记那个当年嫁给书儿的表妹芙儿。只可惜,芙儿早在四年前病逝,就算没有病逝,也是书儿的妻子,他与她自然是没有办法在一起的。
这些年,魏寒也常常帮他留意一些朝中大臣家中是否有适婚的女儿,只可惜这孩子根本就不在意。除了朝廷的事,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让他分心。
那一天,秦轩来到后殿,向魏寒汇报朝廷的近况。说完了之后,魏寒突然递了一张黄卷给他瞧。
秦轩略带怀疑地接过,不打开就问:“那是什么?”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魏寒温和地说。
他一看,才知道那是一纸婚书,对象是北印芯芑公主。
“这是北印柄的求婚书呀,这是一件好事,如果两国联姻,自然有‘利於两国的永远修好。我们南安有很多优秀的青年,我想一定不会让芯芑公主失望的。”秦轩就事论事地说。
魏寒不满意他的敷衍,沉声道:“这个我也明白,我要你说的是,你觉得这个公主如何,是否可以当你的妻子?”
秦轩觉得头痛。这些年他当然知道姨父一直在操心他的事情,他没有告诉他自己和玄真的事情,不是担心什么,而是总觉得国家未定,谈私情未免过早,没想到今日……
“陛下,公主很好,但是陛下还是为她另选合适的夫婿吧!”他婉言拒绝。
“这是为何?既然好,为何不能成为夫妻?实话告诉离儿吧,据北印的来使说,他们公主对你极有好感,有意相许,现在只求离儿可以点头答应。”魏寒皱著眉头说。
他莞尔一笑,“陛下就不要操心我了,当年我就说过,国家未定,我是绝对不会考虑个人问题的。”
“离儿说什么傻话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常理·离儿就不要再诸多藉口了。还是离儿——”魏寒突然止口,心中起了疑窦,“难道离儿还在想著……想著芙儿?”
秦轩哑然,他知道姨父是误会了。
“离儿,当年的事你也应该释怀了,毕竟死者己去,来者可追,莫要如此耽误了自己。”
他敛起笑容,正色道:“姨父,离儿当然不会如此。对於芙儿,离儿从来只有兄妹之情的。姨父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把自己心爱的人,带到姨父跟前来的。”
“离儿心中可有了人选?”魏寒心喜地问。
他再次微笑,笑容中倒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反而添了一些羞涩。
看他这个模样,魏寒也就明白了。
“真好。”魏寒慢慢地倒了下去,靠在椅背上,看著天空,“这样姨父,也放心了,只希望这一天快点到来,再不快点,我真怕等不及了。”
秦轩只觉得一阵不祥,“陛下,不要这么说。姨父您会千秋万代,永远不离开的。姨父,还记得吗,那年桃花节,您、书儿还有我……”正要询问,却看见魏寒已经不知在何时睡著了,清瘦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淡淡的忧愁。
秦轩轻轻替他把摊在一边的奏章收了起来,然后才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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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寒虽然还是病重,但是为北印鲍主选婿却是耽误不得的大事,於是,那年秋天,南安开始热热闹闹地为这个年轻骄傲的女孩挑选丈夫。
北印驸马最后的人选不是威武的将军。不是那些高官子弟,是个年轻俊秀的探花郎。看过他的人都说,这个探花郎像极了一个人,分明就是秦轩年轻时的模样,同样的美丽,同样的温柔,同样的谦和,也是同样的智慧。
知道内情的人都在悄俏议论,这位公主果然也是一个痴情人。
婚事订在传统的佳节——中秋。
那天,整个京城都被喜庆的气氛感染,每家每户张灯结彩,每个人脸上都是掩不去的笑容。
秦轩和一些同僚也因此放下许多的心事,难得地醉了一回。
回到家中时,已是夜半。芦儿为他沏了醒酒茶,他就坐在院子里,一边喝著茶,一边看著天。圆圆的明月悬挂在半空,如此皎洁而清丽。
这样寂静的夜,他的心控制不住的寂寞。他是如此地想念著远方的玄真。
“这时候,你会想著谁?”
怎么?醉了吗?为何会听见玄真的声音?他疑惑地摇摇头,似乎想要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
“怎么?放下一切,匆匆忙忙赶了几个晚上来到你这里,你却连一句话也没有吗?”背后的嗔怪声更加清晰了。
他终於看清楚,面前站著的不是幻影,分明就是一身战衣的叶玄真。
“玄真,你来了。”所有的激动,皆化为淡淡的笑容。
“嗯。”那一端,她也是极淡地回答。
“我刚刚让芦儿准备了陈年的桃花茶!不如玄真也来一杯吧,”
“好。”
叶玄真的笑容此刻更加真切了。”路的风尘,满脸的忧心,可不知怎地在看见他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不安居然完全平复了。很安静,这样的感觉永远只有在她与他相守那时,才会有。
接过他递来的茶,她不喝,只是看著而已。
“浅离知道我会来?”
“我?当然不知。我臾是一个书生,又不是算命的。只是自从在玄真离开我之后·我总会想著,想著天下何时能够安宁!想著国家何时能够繁盛,想著陛下的江山何时能够尽握在他的手中……”
她早就知道。他这样的人,怎会说出一些好听的话来?
“只是这样?”但心里却又希望他说些什么。
“当然还有。想著那时,玄真就可以回来,我们桃花树下,恣意山川。”
她一下子就像个孩子一般高兴起来,“没想到浅离也会说这样的话。”
芦儿在一边插嘴道:“每个人都是会变的,就像我怎么也想不到满不在乎的公子,居然也会有一天因为害怕秦公子娶了北印鲍主而星夜赶路,回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