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我是說,公子是個男兒,而你也是男兒呀。男子和男子在一起,豈不是很奇怪?」
秦軒卻笑了。
「我以為蘆兒是個豁達的人,卻不想也一樣拘泥於世俗。男子與男子就不能彼此喜歡嗎?我喜歡玄真的人品,仰慕他的才情,更欣賞他待人真誠的性子,彼此喜歡講究的是緣分,是彼此的相知,怎會因為身分或是性別而有所顧及呢。今天,他若是個女子,我會愛他,他若是個男子,我也一樣如此愛他如初。」
「為樣不奇怪嗎?你們是不能成親的呀!」蘆兒試探地問。
「喜歡也未必要成親呀。他是女子,我必娶他為妻。他如今是個男子,我將一生視他為我的伴侶。我想,玄真也是如此設想的吧!」
蘆兒恍然大悟。這才明白,公子為何會如此看重秦公子了。不是他的驚世才學,不是他的清艷無雙,更不為他的大忠大義,只因為他們是如此相近的個性,一樣的灑月兌,一樣的不在乎世俗眼光。同為男子算什麼,只要相愛就可以滿不在乎的。
鮑子沒有錯看他。
「秦公子,你心地那麼好,又那麼聰明,我相信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蘆兒高興地說。他真想一下子就揭穿主子的身分,不過又怕她怪罪,只好忍著。但是,一想到未來,兩人相處的情景,他就情不自禁為他們感到高興起來。
兩人會好的,他們一定可以跨過彼此的心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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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德三十年。
那年的初秋,南安特別寒冷,魏寒的身體是一年不如一年,而那年就更加的差了。他常常有一種感覺,自己將不久於人世。對他而言,除了國家大事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秦軒了。
秦軒那年也有三十歲了。卻從沒有向他提過成親的事。魏寒覺得他沒有成親,恐怕是難以忘記那個當年嫁給書兒的表妹芙兒。只可惜,芙兒早在四年前病逝,就算沒有病逝,也是書兒的妻子,他與她自然是沒有辦法在一起的。
這些年,魏寒也常常幫他留意一些朝中大臣家中是否有適婚的女兒,只可惜這孩子根本就不在意。除了朝廷的事,根本就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讓他分心。
那一天,秦軒來到後殿,向魏寒匯報朝廷的近況。說完了之後,魏寒突然遞了一張黃卷給他瞧。
秦軒略帶懷疑地接過,不打開就問︰「那是什麼?」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魏寒溫和地說。
他一看,才知道那是一紙婚書,對象是北印芯芑公主。
「這是北印柄的求婚書呀,這是一件好事,如果兩國聯姻,自然有‘利於兩國的永遠修好。我們南安有很多優秀的青年,我想一定不會讓芯芑公主失望的。」秦軒就事論事地說。
魏寒不滿意他的敷衍,沉聲道︰「這個我也明白,我要你說的是,你覺得這個公主如何,是否可以當你的妻子?」
秦軒覺得頭痛。這些年他當然知道姨父一直在操心他的事情,他沒有告訴他自己和玄真的事情,不是擔心什麼,而是總覺得國家未定,談私情未免過早,沒想到今日……
「陛下,公主很好,但是陛下還是為她另選合適的夫婿吧!」他婉言拒絕。
「這是為何?既然好,為何不能成為夫妻?實話告訴離兒吧,據北印的來使說,他們公主對你極有好感,有意相許,現在只求離兒可以點頭答應。」魏寒皺著眉頭說。
他莞爾一笑,「陛下就不要操心我了,當年我就說過,國家未定,我是絕對不會考慮個人問題的。」
「離兒說什麼傻話呢?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常理•離兒就不要再諸多藉口了。還是離兒——」魏寒突然止口,心中起了疑竇,「難道離兒還在想著……想著芙兒?」
秦軒啞然,他知道姨父是誤會了。
「離兒,當年的事你也應該釋懷了,畢竟死者己去,來者可追,莫要如此耽誤了自己。」
他斂起笑容,正色道︰「姨父,離兒當然不會如此。對於芙兒,離兒從來只有兄妹之情的。姨父放心,總有一天,我會把自己心愛的人,帶到姨父跟前來的。」
「離兒心中可有了人選?」魏寒心喜地問。
他再次微笑,笑容中倒沒有了往日的從容,反而添了一些羞澀。
看他這個模樣,魏寒也就明白了。
「真好。」魏寒慢慢地倒了下去,靠在椅背上,看著天空,「這樣姨父,也放心了,只希望這一天快點到來,再不快點,我真怕等不及了。」
秦軒只覺得一陣不祥,「陛下,不要這麼說。姨父您會千秋萬代,永遠不離開的。姨父,還記得嗎,那年桃花節,您、書兒還有我……」正要詢問,卻看見魏寒已經不知在何時睡著了,清瘦的臉上,沒有笑容,只有淡淡的憂愁。
秦軒輕輕替他把攤在一邊的奏章收了起來,然後才告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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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寒雖然還是病重,但是為北印鮑主選婿卻是耽誤不得的大事,於是,那年秋天,南安開始熱熱鬧鬧地為這個年輕驕傲的女孩挑選丈夫。
北印駙馬最後的人選不是威武的將軍。不是那些高官子弟,是個年輕俊秀的探花郎。看過他的人都說,這個探花郎像極了一個人,分明就是秦軒年輕時的模樣,同樣的美麗,同樣的溫柔,同樣的謙和,也是同樣的智慧。
知道內情的人都在悄俏議論,這位公主果然也是一個痴情人。
婚事訂在傳統的佳節——中秋。
那天,整個京城都被喜慶的氣氛感染,每家每戶張燈結彩,每個人臉上都是掩不去的笑容。
秦軒和一些同僚也因此放下許多的心事,難得地醉了一回。
回到家中時,已是夜半。蘆兒為他沏了醒酒茶,他就坐在院子里,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天。圓圓的明月懸掛在半空,如此皎潔而清麗。
這樣寂靜的夜,他的心控制不住的寂寞。他是如此地想念著遠方的玄真。
「這時候,你會想著誰?」
怎麼?醉了嗎?為何會听見玄真的聲音?他疑惑地搖搖頭,似乎想要讓自己更加清醒一點。
「怎麼?放下一切,匆匆忙忙趕了幾個晚上來到你這里,你卻連一句話也沒有嗎?」背後的嗔怪聲更加清晰了。
他終於看清楚,面前站著的不是幻影,分明就是一身戰衣的葉玄真。
「玄真,你來了。」所有的激動,皆化為淡淡的笑容。
「嗯。」那一端,她也是極淡地回答。
「我剛剛讓蘆兒準備了陳年的桃花茶!不如玄真也來一杯吧,」
「好。」
葉玄真的笑容此刻更加真切了。」路的風塵,滿臉的憂心,可不知怎地在看見他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不安居然完全平復了。很安靜,這樣的感覺永遠只有在她與他相守那時,才會有。
接過他遞來的茶,她不喝,只是看著而已。
「淺離知道我會來?」
「我?當然不知。我臾是一個書生,又不是算命的。只是自從在玄真離開我之後•我總會想著,想著天下何時能夠安寧!想著國家何時能夠繁盛,想著陛下的江山何時能夠盡握在他的手中……」
她早就知道。他這樣的人,怎會說出一些好听的話來?
「只是這樣?」但心里卻又希望他說些什麼。
「當然還有。想著那時,玄真就可以回來,我們桃花樹下,恣意山川。」
她一下子就像個孩子一般高興起來,「沒想到淺離也會說這樣的話。」
蘆兒在一邊插嘴道︰「每個人都是會變的,就像我怎麼也想不到滿不在乎的公子,居然也會有一天因為害怕秦公子娶了北印鮑主而星夜趕路,回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