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玄真曾經怨我要把你拖下水去。」
「人是會變的,如今我覺得偶爾下下水,也不失為一件風雅之事。」她正色道。人是會變的,當時還不明白心里的情意,如今明白了自然就不再放棄。
突然,秦軒收起了笑容,「你以為這樣是好玩的事情嗎?」
「淺離,你如何就惱了呢?有我陪著你,我們作伴不好嗎?」她睜大了眼楮。很是無辜,只是在心里一陣淒惶。
闢場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在他的周圍又是如何的危險,她豈會不知。就是因為知道,因為不想讓他再受傷,不想他這樣無助地皺眉,她才會義無反顧地跳了進來。
「淺離。你不要擔心我會受傷,我會保護自己一如保護你的決心,因為我知道我受傷了,你會更加痛苦。所以我們既然彼此真心相交,自然應該赤誠以待,不分彼此。我們兩人,處在一起,可好?」
他被這些話深深感動了。他的眼中有淚,但是唇邊卻帶著笑,他極為溫柔地握住了她的手,說︰「好,我們生死一起走吧。」
葉玄真第一次露出了羞澀的笑容。
第八章
民德二十三年。春。
葉玄真受封為忠義將軍,賜金一千,官宅一座。
雖然說,天下始終不曾太平,但是朝廷里有秦軒和葉玄真這兩個人,真的就如魏寒所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們兩人,一文一武,一智一勇,一內一外,更難得的是,兩人意氣相投,彼此間從無你我之分。
李家的人對秦軒早就不滿,一直想方法對付他,沒想到來了一個葉玄真,他武藝極高,又認識不少江湖人士,與秦軒根本就是形影不離,李家根本就沒有機會下手,不但如此,反而讓自己的計劃屢次被兩人破壞,多年來積攬的勢力,也一點點被他們所削。
很多當年對李家不滿又苦無辦法的人。如今正好月兌離李家的控制,齊齊與秦軒交好。而舊日里被李塵寰無故貶職或判罪的臣子,也被秦軒一一找回,給予官職。」
李家想要像當年一樣無所顧忌,欺瞞主上,已是不可能的了。
民德二十四年,秋,北印在邊境再次進犯南安。
葉玄真帶領五萬大軍進行抵抗,歷時兩年。再次大敗北印。她甚至帶著侍從蘆兒,直搗黃龍。北印的國君害怕南安的軍隊,只得暫時避難。一時間,葉玄真成了南安百姓心中的一個神話。
民德二十六年,秋,在北印的皇宮,秦軒以秦王之尊與北印簽下永不相爭的文書。
民德二十六年,冬,葉玄真被封為護國元帥,統領十萬大軍,至此和李家的軍力相當。而秦軒則再度加封,人稱「御親秦王」。
北印雖平,但秦軒知道平安的時局並不會長久,因為他猜得出西邊的莫雲遲早會舉兵進犯。所以,在那年秋天他就和葉玄真開始下一步計劃的部署。當然,還有李家,他們也蠢蠢欲動。太子書的妻子魏芙在那年冬天因病餅世,自此一直悶悶不樂,直到他遇見李塵寰養子的女兒——方情,一時間驚為天人。而後迷戀不已。一年後。娶她為妻,封為太子妃。
民德二十九年的春天,莫雲軍來勢洶洶,攻入南安西境。
戰火再一次被燃起。
葉玄真披掛上陣,點兵西行。
臨行前,秦軒和她相約在她的舊居清風館,飲酒餞別。
「淺離,你為何要叫淺離?這離字總是透著傷感,訴說著無盡的別離後的苦楚。」飲過酒後,葉玄真臉上泛著微微的紅暈,宛若窗外飄飛的桃花,「當年進入朝廷,本是為了保護你,要在你身邊陪著你,沒想到這七年來,我們卻是聚少離多,不常相守。」
秦軒看著她的眼光若有所思,「姨父說,人世間沒有完美的事情,最大的悲哀也不是常常別離,而是相聚卻不能心魂相系。若能以別離之苦•換來相聚時彼此的珍惜,一切也就值得。」
她突然握住他的手,俏麗的容顏也亮了起來。「那麼我們呢?我們是否也能彼此相惜?」
他反手而握。「我以為,玄真早就懂得我的心。那一夜,你騎著戰馬飛來雲淄救我,我就已經明白,我們彼此相系,這一生恐怕都不願分離了。」
不錯,那一夜,因為他的受難,才知道自己的心意。那一夜,也因為他見到她如此模樣依然不嫌棄,而知道他的心意。可是,畢竟分離太多,她總害怕他會成為第二個軒亦。別離,並非好事呀!
半晌,葉玄真嘆聲道︰「不錯,原來是我苛求了。如今淺離平安無恙本就是我心中所想,我還有何抱怨的呢?」她站起身來,走到窗邊,身下臨著無數的桃花,「不過,雖是如此,我卻依舊不能——」
秦軒覺得她站在那里像是要凝成了一座雕像。心裹不免痛心,若不是因為他,她的生活會更加自由,更加好些。想到這層,他也不禁站了起來。
「玄真,你可信我?」
她聞言先是一愣,然後反說︰「我何時懷疑過你?」
「此刻也是?」他再問。
她舒開眉頭,莞爾一笑,答道︰「信了,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丙然,玄真果然還是那樣護他,此時此刻真希望就這樣隨著玄真一起走了,然後天涯海角自由自在,只可惜不行。他覺得心中發痛發酸,可偏偏還要強做笑顏。
「玄真,會有那麼一天的,我們會永遠相守,再不分離。」這樣的承諾明明只是鏡花水月,可她卻笑得更加明朗。
「好,我等著這一天。扁扁一葉舟,江中獨垂釣,兩岸花紛飛。爛浸三月桃。
我記得你的心事,那也正是我的心事。」葉玄真接過蘆兒遞來的披風,佩上寶劍赤霜。「淺離。外頭風大,你才病愈。不宜吹風,今日你就不用送行了。我走了。」
見她大步一跨,秦軒問!「何時能回?」
「淺離放心,陛下把你托付給我,而你把衛國的重擔交給我,我絕對不會負你所托的。不出三年,我必然回轉。」
她大步流星,飛快地下樓,又飛快地策馬而去,如風一般。
秦軒喘著氣,靠在窗邊,輕輕喟嘆,「但願我真能不負你。」
「秦公子,你怎麼不披件衣服?你這樣要是被我家公子知道,還不罵死我!」
蘆兒才上樓,一看見他這副憂國憂民的樣子,就是不痛快。
「蘆兒?」他一看見是他,也是吃了—驚。「你怎麼在這里?你不是隨著玄真出征了嗎?」
「本來是這樣的。」蘆兒不開心地把拿來的懷爐遞給他後才說︰「可是我家公子怕你一個人在這裹不安全,一定要把我留下來。我好說歹說的,她就是不讓我跟著。」
「玄真他——」
蘆兒一口截斷他的話,「秦公子也不用過分擔心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本事通天,沒有人可以比得過她的。要是你真的覺得對不起她,就好好地保護自己,不要老是為了所謂的朝廷,而不顧自己的安危,這樣就算是為了我家公子了。」
秦軒無言以對,只剩下一番苦笑了。
「對了,這是剛才清明帶過來要我交給你的。」那厚厚的一疊,分明就是各式各樣的文書。
他接過,心里更覺得一陣淒苦,不由自主地想起遠方的玄真策馬而戰時的激烈。只可惜,他身上肩負著太多使命,根本就不能相隨。
他讓蘆兒燃起燈,靠在桌邊,看了起來。
「秦公子,您真的喜歡我家公子?」在邊上伺候的蘆兒突然這麼問。
他放下筆,為他的問題覺得困擾,「喜歡還有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