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軒臥在車里,雖然不時地昏睡,但只要醒著,他的視線必然留在車窗外,想著秦芾不知道怎麼樣了。
但是有的時候,命運恐怕就是無法逆轉的。葉玄真是這樣,秦軒是這樣。秦芾也是這樣。
當他們趕到京城的時候,不但沒有見到秦芾最後一面,甚至得到了他們最最不願意听到的消息。秦芾死了,死在去莫雲的途中。
秦芾臨死前,對送嫁的人和莫雲的使者說︰「我雖然還沒有到莫雲,可我已經是莫雲君主的新妃了。既然已經出嫁,就沒有理由再回去,所以就算死了,我也是莫雲的人了,請把我葬在莫雲吧。
終於去了,她這樣的女子本該擁有萬千寵愛,但處在亂世,只能夠無奈地離開,甚至連死後也不能魂歸故里。
看著漫天飛起的布幔,秦軒勉強地靠在門上,面無表情。彷佛,心已經死去一樣。
「淺離,你要是想哭,就哭吧!」葉玄真不知道自己的眼楮紅了,不知道眼淚早就布滿了臉頰。
「我不哭,我眼中看多了死亡,從剛出生就經歷過死亡,我怎麼還會流淚呢?
這是姊姊的心願,她以前就感嘆自己沒有生成男子;沒有健康的身體,無法為國效力。如今。她終於以死換來兩國的暫安,她是死得其所。」
姊姊呀!姊姊,可是這樣的結局,根本就不值得。你知道嗎?莫雲的人不會死心,而李家也不會死心的。你根本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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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芾為國而死,追奉為烈女,秦軒為國盡忠,大敗北印,終於一掃以前的種種懷疑。被封為秦王。
可是死去的人已然死去,就是再多的封賞也毫無意義。
遍來之後,秦軒一直臥病在床。葉玄真去看時,他總說自己已經好了,但是她知道他的病謗本就沒有好過。
李家也派人來,每一次秦軒都稱病,不去見面。對他來說,李家已然直接或間接地毀去他所有的親人。
他痛恨他們,葉玄真從他一向透明祥和的眼楮里第一次看見殺機。
突然,在那一刻,她心里有了一個念頭。她想要幫他,讓他再也不會被傷害,可以完成自己的心願。
秦軒身子稍好之際,就到宮里去拜見魏寒。
魏寒因為秦芾的死,一直十分內疚,他甚至不敢面對秦軒的眼光。
「陛下。」
「芾兒她……莫雲有信說,已經把芾兒以皇妃的身分妥善安葬了。」魏寒略帶艱難地開口。
秦軒的眼光留在很遠的地方,似乎在看著什麼,又想著什麼。
「離兒?」
「姨父,為什麼我們會身在宮廷之內?」大大的眼楮里很悲哀,充滿迷茫。
「離兒,我也常常這麼想。想著,如果我們是小老百姓,也許會更幸福。你娘不會死,你姨娘不會死,甚至芾兒也會擁有自己的幸福。」魏寒勉強的掙扎起身,撫模秦軒的手。魏寒的身體還是不好,體溫一直很高。
秦軒連忙讓他躺下,為他蓋好被子。
「姨父,你別起來。快躺下,不然又要著涼了。」
「離兒。請不要怪姨父,姨父也——」
「我懂,我都懂。我不曾怪過姨父,真的。」他安撫著魏寒,讓他寬心,「更何況,姊姊本就是個固執的女子,就是姨父勸了、欄了也是沒用的。她去莫雲,是她對您的心意,是她對離兒的心意,也是她對南安的,心意。既然,她如願以償。我又怎會怪您呢?」
魏寒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只是張了張乾澀的嘴,沒有說出口。
秦軒又坐了一會兒,就要起身告辭了。
魏寒突然問他,「听說,此次離兒能夠有驚無險,多虧一個人。」
他一听魏寒談起葉玄真。臉上的悲色一下消了不少,極為慍和地說︰「是,若非他的助力。淺離恐怕早就命喪雲淄了。」
「如此能人,何不讓他入朝來。也好減輕一下淺離身上的擔子。」
「他?」秦軒搖搖頭,「他酷愛自由,生性也是散漫慣了,讓他在這官場之中,恐怕不妥。」
「誰說不妥?」清亮的聲音突然在外面響起。
侍衛大聲喝道︰「什麼人,如此大膽,敢擅闖禁宮?」
「草民葉玄真,要面見陛下。」
「玄真,你怎麼來了?」秦軒看見她,倒有些意外。
「你能來,我為什麼就不能來?」葉玄真笑得嫵媚而妖異,宛若夜空里盛開的一朵妖花,閃耀著男兒少有的艷麗絕倫。「好歹我也是護糧衛國的功臣,陛下如此待我,可有違明君之道喲。」她一施巧力,推開了擋她的護衛,逕自走了進來。
「原來你就是救下淺離的能人。
魏寒細細看著面前的少年,而葉玄真也毫不示弱地回視,那表情就好像是全天下盡不在他眼中。多麼驕傲的人啊!
葉玄真看見魏寒,卻也僅僅是拱手行禮,甚至不行跪拜之禮。
魏寒雖然被人無禮相待,卻一點也不生氣。「玄真,朕要謝謝你。」
「陛下要謝我什麼?」她笑著問。
「謝謝你救了朕的離兒。」
她側頭看了秦軒一眼,眼中的笑意更加深了幾分。
「要救他,是我自己的心意,是我高興,與旁人有何關系?!想救的人,就是在天邊,我也會去︰不想救的人,就是在眼前死去,我也不會皺下眉頭。」
魏寒笑了。「離兒,你這個朋友真是特別。真是有膽識,很少有人敢這麼對朕講話。」
秦軒瞪了她一眼,說︰「陛下,我朋友是江湖中人,隨意慣了,也不懂得宮中禮儀,陛下千萬不要降罪於他。」
「離兒放心,朕當然不怪他。這樣的性子,正說明了他坦蕩的心胸,這樣的人,朝廷上要是多一點。我們南安就會更好了。?
葉玄真開始有點欣賞這個體弱的皇帝了,他終於跪了下來。‘陛下,您剛才說希望我能夠入朝為官是嗎?」
魏寒眼前一亮,「不錯,我是有這個意思,不知道葉公子是否願意來為南安朝廷效力?」
「我不願為南安效力,但是我確實想要幫淺離。」她乾脆地回答。
「好,葉公子果然是快人快語,那以後我就把淺離的安危交給葉公子了。」
才剛說完,秦軒就出面。「陛下,這事不妥。玄真他本不是朝廷的人,而且也不懂宮中的禮儀,更何況——」
魏寒連忙攔住他的辯詞;「這件事離兒就不用管了,既然葉公子願意,而我也相信葉公子的能力,更難得的是,葉公于此次為朝廷立下大功,我確實應該對葉公子有所封賞,所以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
葉玄真心里一愣,「陛下,您信我?」
「為何不信?離兒信的人,我豈能不信。」
她笑著答謝,「玄真謝過陛下知遇之恩。」
看著葉玄真和魏寒如此高興,秦軒就算心里有一百個不願意,也是說不出口了,更何論他真的很期望能與葉玄真一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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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兩人一齊告辭,離開了皇宮。
在殿外時,秦軒突然說︰「玄真,你不該來的。」
「那可奇了,昔日淺離一直勸我,說什麼好男兒應該志在四方,應該努力報效國家,如今我來了,淺離怎麼反而說這些話呢?反反覆覆可不像那個被人稱頌的‘清風秦王’了。」
他輕輕的笑語,半是認真,半是玩笑,「昔日是我的錯,如今我也真的是想通了,似玄真這般的風流人物,應該活得輕松自在。青山綠水,品茶飲酒,可宮廷裹卻只有血腥與陰謀。」
「淺離,我是怎樣的人,你又是怎樣的人呢?」葉玄真笑得更加嫵媚,只有在眸光流動時才會顯出不經意的憂心,「難道淺離你就是那種適合血腥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