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的梦去吧,坏东西,”莫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到那边去,到壁炉前面去,吃你的夜宵,承蒙埃玛琳婶婶的好意,给你端了这么多,我在这边能看着你把手放哪儿,别弄得床上、地上哪哪儿都是点心渣儿。我们已经谈得够多了——行了,我指的是我们的那些争吵——每次都以我们了结,没有解决任何问题,没干任何实事。”
他又扬了扬眉毛,咧嘴笑了,“现在要给我布置任务了。”
“是的,我们是有几件要干的事情,”她承认,看着他那股傻劲儿,她强忍住笑,“不过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是的,莫莉,我知道。”他认真起来,翻身下床,从莫莉手中接过托盘,走过去坐在壁炉前的地板上,两腿交叉,“夫人,我想您说的是这块地方,我该坐在这里吧,”他说,
又伸出手指指他对面的地方请她也过来一起吃,“好了,现在我们开始谈,谈什么呢?”
“我,主要的是,我想,”她说,在他对面坐下,从这个位置她可以看到在壁炉的火光映照下,他的头发,他的皮肤微微发光,她很欣赏火光的这种样子,“我是说我是个吹牛皮说大话的人。”
“吹牛皮?你?不过,你再重复一遍这话,莫莉,我想你用错了代词,我是牛皮专家。”
莫莉转了转眼珠儿,“哦,太棒了,这会儿我们又在争论起谁是更大的牛皮家,那会使我们偏离主题更远了。”她向前俯了俯身,抓起一块点心,从中间掏出一片巧克力薄片放到嘴里,“让我们消除分歧好吗?咱俩都是说大话的人。”
“够公平的,,’蒂姆表示同意,把她那只被巧克力弄得黏糊糊的食指抓过来放进自己嘴里,轻柔地舌忝干净巧克力,
“嗯,好了,噢,抱歉,我是不是犯规了?请继续讲。”
“我简直要被逼疯了,是你吗?菲茨杰拉德?”莫莉问,已经感到心中轻松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因为他们相爱,其他都是次要的。
“想把你逼疯?嗯,让我在那边,在床上就这个问题工作上一或两个小时,然后我们看看结果怎样,”他建议,然后又双手一挥,像是要删除自己刚才的话,“行啊,行啊,我是很认真的,你想谈话?让我起头儿,好吗?我以前花钱太多,过去我是这样说的,其实我并没把许多东西扔掉,我在做营生时把钱赚回来了,只花掉一部分,能够过得舒舒服服的,不是吗?我这样做错了,不过在这里我还要说实话,我想我也不是那种会精打细算、积攒奖票的家伙,为此我决定让你来掌管咱们家的财权,这够公平了吧?”
她看了他有好长一阵儿,到末了还是摇摇头,“不,蒂姆,那还是不够,我并不想掌管家里的财权,尤其不想独自一人理财,我无法想象自己挑着这副重担,整天跟在你身后唠叨,这个不能买,那个要节约的;但是我确实想要和你共同分担制定家庭财政预算的工作,刚才你说到了,我们要共同做出关于家庭消费和积蓄的决定。钱对我来说很重要,安全和保证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因为你总是同时拥有二者,所以你不知道没有它们的难处。”
他朝她看看,点点头,目光显得很珍视她的话。“你知道,莫莉,我从不认为你是为钱跟我结婚,嗨,就连我一年能挣多少你也从来没问过,只是在我洗脸的时候不停地冲我嚷嚷关上热水龙头啊。”
“我知道,我知道,”莫莉边说边摇着头,“那是我的错,我冲你嚷嚷,一会儿是热水费用,一会儿是婚礼账单,一会儿又是要租车不要买车,只因为我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真正意图。我的真正意图,我所最不希望发生的——我切实担心的——就是有一个像楼下那个可怜的埃玛琳婶婶一样的结局。她和阿尔伯特辛勤劳碌了一辈子——我敢肯定他们是这样的一对儿,但是到头来你看看她,她就要失去自己的房子,被迫住进某个可怕的养老院里。对我来说,金钱永远不意味着享受,而是某种自己需要积蓄下来的东西,如果你今天在大手大脚地花钱时想着,没关系,明天我还会有更多,那没准儿就会有不够用的时候。”
她深深吸了口气:“然而今天我最需要的,明天我还需要的,只要我活着我就想要的,就是你的爱,蒂姆,可是我险些把它撇开了,而去追求我所认为的安全保证。我这个错误犯得够大了,我想咱俩只是需要相互协调一下。”
“我爱你,莫莉。”蒂姆说这话时,她想他会过来亲吻她,把她抱起放到床上,然而他没有。
他站起来,走到大理石镶面的写字台前,打开最上面的抽屉,抽出一张情人节贺卡放在她的膝上,这是她所见过的质地最差的,显然是自制的贺卡,连她的幼儿园里四岁大的孩子,都能用胶水和纸做出一个更好的来,然而这又是一张她觉得最精彩奇妙的贺卡。
“我原来给你买了一个网球形宝石项链做情人节礼物,莫莉,现在我还是希望你接受它。”他说着,在她身边坐下,而她的眼泪悄然无声地淌在那红色的硬纸和粗糙的心形衬边上,中间有几个字:我爱你,莫莉;请永远做我的情人节情人。“不过我想阿尔伯特是对的,最好的、最珍贵的礼物发自内心,而不是来自珠宝店,这种礼物或许不值什么钱,但它们值得更多。莫莉,你觉得我是不是学到了点什么?我还有救吗?咱们还有希望吗?”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你这个该死的蒂莫西·菲茨杰拉德,”她说着,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如果你变得更完美,那我简直要自卑了,我怎么这么有运气,遇到了你啊?”
“莫莉,那是因为你的腿,你的腿真美,我从不能抵御它们的诱惑,”他逗着她玩儿,一边抬起她的下巴,这样就能看到她的脸,“还有这双绿色的大眼睛,还有你走路时头发在脸的两侧滑动的样子,就好像你总是迎着柔和的微风在向前跃动,还有你的鼻子——我是一个特别钟情于你的鼻子的大傻瓜,还有你的嘴,哦,是的,莫莉,你的嘴……”
他把她压到地毯上,莫莉听到身后盛牛女乃的玻璃杯里牛女乃翻出来的声音,不过这有什么关系,一点儿翻出来的牛女乃可以等一会儿擦,她总是可以在事后把一切收拾干净的。
最重要的是现在,这是一个宝贵的时刻。是的,一般来说,她对某些事情总是很实际的。但是一生实际又敏感的人,偶尔受点惊吓不至于有什么问题,何况是迎来了一个吻呢!
她这么想着,而蒂姆已经把手伸到她的胸前,她长出一口气迎向他的嘴唇,生活中这样的时刻总是感觉不错……
“你挣多少?”
屋子里几乎全黑了下来,只有月光洒进来,还有壁炉里的煤气火苗微微闪光。蒂姆笑了,“你问的是去年,莫莉?上个月我中标了一个项目,所以今年要比去年多挣一半。你还不知道吧,跟你躺在一起的这个人已经是伯利恒教区新购物中心的建筑师了,上周我已经把图纸设计出来了,不觉得很光彩吗?”
“实际上,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说,用她细长的手指在他的前胸上那层柔软的汗毛中轻轻划过,“你为什么以前没告诉过我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