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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旅店 第18页

作者:凯西·迈克尔

壁炉里的火苗一阵阵舞得更欢,整个屋子都暖和了,打开的相册放在老妇人的膝上,蒂姆和莫莉一边一个,紧挨着埃玛琳婶婶,每人都坐在舒服的椅子上,看到这里,他俩不由地越过埃玛琳婶婶的头,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

战争使埃玛琳和她的阿尔伯特分离,是什么隔开了蒂姆和自己,是固执?是不愿妥协?是骄傲?所有这一切似乎都是这样愚蠢,这样恼人,这样令人忧伤。

“好了,这一页看够了吧?怎么样?”埃玛琳婶婶强打精神,翻开了另一页,“噢,我的天哪,瞧瞧,莫莉,亲爱的,出了什么事,这一页散架了,没在它原来的位置上。这是我和阿尔伯特站在大西洋城的钢铁防波堤前,恰好在他还没有接到应征人伍通知书之前。我的上帝,你瞧瞧我的那身打扮,这裙子怎么那样短,像随风飘着似的,当然啦,连踝骨都露出来了,还挺美的,瞧那双傻里傻气的系带子白鞋,小得夹脚,可是我当时喜欢得很,还有那头发!我都不记得有过这样一头又厚又密的头发。”

“你真的很耐看,埃玛琳婶婶,”蒂姆告诉她,还靠过来在老女乃女乃的脸上吻了一下,“你现在还是。”

莫莉从埃玛琳婶婶手中拿过合上的相册,用指尖轻轻地模索着,翻回到刚才那一页,想再看看埃玛琳和阿尔伯特的笑容。他们站在那里,背靠着大西洋城海边木板路的栏杆,照片是黑白的,可莫莉能想象出埃玛琳婶婶裙子上玫瑰花的鲜红和他们身后天空的碧蓝。

在照片里,他们,埃玛琳和她的阿尔伯特是那样的年轻、快乐,就好像生活中没有烦恼;五十二年朝夕相处,五·十二年的爱和欢笑,五十二年的泪水和失望;在伴随终身的回忆中,好时光总是在脑海中萦绕,记不起不愉快的事情。

她小心翼翼地将相册放回埃玛琳婶婶的膝上,让她来翻页。

“哦,你们不需要看这一页。”埃玛琳婶婶说着,飞快地翻过一页,要揭开另一张。

“不,埃玛琳婶婶,你可不能这样,”蒂姆逗乐般地抗议着,一边抚住她的手,“那里面是什么呀?难道是你和阿尔伯特在‘冲浪’?”

他硬把那一页翻回,原来是一张大的埃玛琳旅店全景的彩照。这正是埃玛琳旅店全盛时期的写照,像现在一样,整个楼漆成绿色,而所有木雕等木工活,像窗框、门框啦,却是一种淡淡的女乃油色,前大门是鲜亮的,令人欢喜的那种红色。

他依稀可以辨出每扇窗户上的玻璃纱窗帘,女乃油色窗口花坛中种满天竺葵和一种攀缘植物,门廊和楼前台阶都是本色的,没有油漆,用的木头呈暖棕色,楼前不远几步一排灌木丛修剪得整整齐齐,其间的便道上牵牛花伸出开得艳艳的脑袋。

在门前一小块草地上,阿尔伯特和埃玛琳婶婶正在镜头前摆着姿势,尽避这姿势可能是设计好的,有些生硬,但他们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明朗、灿烂。两人目光斜视,骄傲地伸手指向一块大大的、淡绿色的鹅卵形标志,这块牌子兀自立在那里,上漆着“埃玛琳旅店”几个大字,下面有一行小字“建于1948年”。

是爱情的力量建造起了这幢最美丽、最奇妙的楼房,这是最漂亮的一幅照片。

“你为什么不让我们看这张呢,埃玛琳婶婶?这不是一张能引起幸福回忆的照片吗?”莫莉问。

“是的,亲爱的,当然,”埃玛琳婶婶点点头,一边从围裙口袋里扯出一块白色绣花手绢擦眼睛,“啊,我知道我现在很蠢,只是照片引得我伤心。我们爱埃玛琳旅店就像爱自己的孩子,但是它再也不是这样的了。阿尔伯特和我一天天老起来,常来的人家里的孩子们都长大了,海滩上再没有了他们提着沙桶的身影和笑声,他们不再来度假了。1978年那年,我们拆了窗格子——阿尔伯特再也无力负担这房子的维护费用,你们也可以想见,嗯,说实话,我们俩谁也负担不起,埃玛琳旅店现在也老了,我想,也像我现在一样,老得没用了。”

她的手指抚摩着照片,在那些屋外如今不再存在的景物上停顿了一下,“但是我确实怀念它的一切,这里的生活方式,啊,我真是很怀念啊。”她合上相册。“现在,”她说,尽力露出明朗的微笑——明朗得有些过分了,“哪位还需要一杯热咖啡,我那里还有些小甜点心,光闻一闻就很香啊。”

蒂姆和莫莉静静地看着埃玛琳婶婶说完这话,她把相册插回到书架上它原来的位置,然后跑出了房间,直奔厨房而去。莫莉忍不住轻轻哭起来,也想跟着她去。

蒂姆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回到座位上,“让她去吧,莫莉,”他温柔地说,“她需要一个人呆一会儿。”

“可是,蒂姆,这太让人伤心了,”莫莉说着转过身来看看他,那双绿色的眼睛流露出哀伤,但又因泪水充盈而明亮,“所有的这些年头,所有的这些回忆都必须抛开,她不得不离开此地去住进那与外界隔绝的养老院里,她走了,阿尔伯特一人留在这里怎么办?”

蒂姆闻听此言,不禁认真地盯着她看了一眼:“你说阿尔伯特,莫莉,是吗?嗯,你是不是有点儿过分浪漫了?”

“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她气愤地回嘴,“今天是情人节,我受人之托表现得浪漫一些!这你清楚,蒂姆,你应该做得更多,更应该有点儿像阿尔伯特那样,我想,这不会伤你一根毫毛的!”

他眼瞅着她气鼓鼓地跑出房间,自己坐下来,久久看着炉中飞舞的火苗儿,又环顾着满屋的情人节贺卡,还有那更多的,不计其数的小丘比特。;然后他笑了,起身走到接待柜台前,伸手过去在抽屉里掏了半天,模到了件什么他需要的东西,就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上楼,去找一间空的客房,他在那里见过一张小写字台——他此刻是一个负有使命的男人。

莫莉和埃玛琳婶婶在厨房里喝热咖啡,吃小甜点心,两人快快活活,莫莉暗自盘算,等一会儿老女乃女乃就要打呵欠伸懒腰,她得找个理由上楼——去把蒂莫西·菲茨杰拉德教训一顿,这家伙似乎失踪了,这半天没见人,也没有留句话。

“我想我明天早晨要多睡一会儿,亲爱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埃玛琳婶婶说,莫莉则把用过的杯盘放进洗碗池里,打开水龙头泡上它们,“然后呢,咱们可以美美地吃一顿早午餐,吃完你和蒂姆就上路回宾夕法尼亚,不是我急着赶情侣,就像我所想象我们应该做的那样,”一边把桌上的残渣划进手里,又过去洗了盘子,打算上床去睡,“他们是多么可爱的孩子啊,如果我们自己有孙辈,也会是这样的。亲爱的,现在你不必担心,因为你哪里也不会去的。”

“我们必须谈一谈。”

在楼上新婚套房里,莫莉一进屋就关上门。靠在门背上,突然大声宣布:“我的意思是,我们确实,确确实实需要谈一谈。”

“好吧,”蒂姆说,在床边坐下,他已经穿上了那件深灰色的T恤和配套的短裤,一双长腿着,冲了淋浴之后,头发还有些湿乎乎的。他拍打着身后的床垫,扬起眉毛看着她,等待她先开口,“咱们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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