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死,蒂莫西·菲茨杰拉德!”她大声吼着,从背后把他推转身去,自己起身坐在床上,迅速把身上睡衣的前襟合拢,再去拉被子,“在所有肮脏的、偷偷模模的——”
他仰面朝天躺着,两只胳膊交叉在脑袋后面,“对你有利的事情是不是对我也好啊?”他问道,还是咧着嘴,接着,他不由地打了一个小冷战,“我是否只是受到了被我生命之爱抵制的打击——还有——这儿是不是很冷?”
“两者都有!”莫莉冲他嚷着,从床脚头的毯子堆里抓过一床卷起的毯子,打开裹住身体,双腿盘着坐在床上,“这里岂止是冷,蒂姆,简直能把人冻成冰棍儿。”
她看着他,他抓过另一床毯子给自己披上,下了床,走到窗前那个又大又笨的暖气片跟前,“凉的。”他说着,模了模横在窗下与双层窗户一般长的取暖器,而莫莉则觉得这句话简直多余,“埃玛琳旅店用煤气取暖。但我相信,没有电,煤气也用不成,肯定是暴风雪把动力线弄坏了。”
“壁炉还着着呢,”莫莉说,又指指那小壁炉。
“它会着的,”蒂姆告诉她。他抬头看看天花板上的吊灯,试着把灯打开,但不行,“厨房的炉子火也会着着,但没有电灯光,也没有热气和热水,如果热水器有一个电动打火器就好了。我不知道埃玛琳婶婶怎么样了,我们这里有壁炉,所以比其他房间都暖和,她没有火,肯定要冻坏了。穿上衣服,莫莉,我们最好去找找她。”
“行,”莫莉同意,因为她也很担心这位小小的、上了年纪的老女乃女乃,她瘦骨嶙峋,夏天都会怕凉,“然后再跟她说说今晚咱们在哪里睡觉的事儿,蒂莫西·菲茨杰拉德,因为你不公平,不遵守规则。”
“你算说对了,莫莉,”他同意道,他直奔衣箱想找件衣服盖住扁腿,又冲她挤挤眼,“不过,我再一次重申,在爱情与战争中,或其他与之有关的事物中,一切都是公平的。我是个建筑师,不是个诗人;我是个情人,可不是战士,想一想吧。”
“情人?”莫莉正把她自己的衣箱从壁柜里拖出来,听到这番话,她不由地盯着蒂姆,他正在穿一双厚厚的羊毛短袜,因为光脚踏在地毯边角露出的纹木地板上,实在是冰冷冰冷的。莫莉反驳道:“我可不这样认为,菲茨杰拉德,咱们之间的婚约已经解除了,想起来了吗?解除了!你可没有权力趁我半睡半醒——”
“接受你的主动?你善意的召唤?希望或许你会回心转意?”
“我可没有主动!”莫莉吼着,把睡衣扔在床上,套进一件她从蒂姆那里借来的暖和的毛衣,没有注意到这衣服已经缩水变得太小,她又接着说,“你耍我。”
“行啊,”他答道,看了一眼她还着的前胸。她赶忙拉下毛衣盖住。“而且这差不多已经做成了,我没有继续,只因为我是一个那种性疯狂傻瓜,我要干只因为你还爱我,莫莉,你亲口说的。”
“我连熊猫也爱,蒂姆,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会让一只熊猫来安排我的收支。”
蒂姆两眼向上,盯着天花板有好一会儿,“又转到这个话题上了,我的天!莫莉,我挣多少钱,你有没有个大致印象?仅只去年我挣了多少?”
他气鼓鼓地在箱子里翻了半天,模出一件与莫莉身上一模一样的淡灰色的毛衣,前胸上用浅绿色的醒目大字龙飞凤舞般地写出了它的品牌,他偶然在什么地方见到这衣服,觉得很有趣,就顺手买了一件。
现在他又买了件新的,当然,是取代莫莉身上那件缩水变小了的,糟糕,也许他又买了两件,也许还买了一大摞这些该死的东西!
当他把羊毛衫套在头上,两只胳膊挤在袖子里做同样的伸展运动,然后露出两只手,搔搔搞乱了的头发时,莫莉一直看着,“你穿反了,”她说了一句,忍住了笑。
蒂姆朝胸前看了一眼,忙忙叨叨地把两只胳膊从毛衣的袖子里月兑出,在脖子那儿把毛衣转个圈儿,再重新分别找到两只袖口,嘴里还嘟囔着,直到这一切都完成了,才像没事人似的接着回答自己刚才提出的问题,“不,你不知道。你说你为什么不知道呢?因为你不想知道,这就是原因所在,每次我想告诉你,你就开始没完没了谈论我如何花钱,你从不问我挣多少,为什么这样,莫莉?”
她正穿第二只厚厚的羊毛袜,再穿上牛仔裤。直到系上鞋带后,她才意识到,右脚果骨似乎已经不痛了,至少痛得不那么厉害了,能不费力地穿进鞋里。“这是因为,”她极有理性地回答问题,但还是禁不住双眼盯着他,“事情并不在于你挣多少,不管你挣多少,你都花得太多,你买东西从不等降价销售,从不‘货比三家’,在买之前从不考虑一下,就像这次选婚礼请柬一样。”
蒂姆眼珠儿转了转,“是啊,行啊,我们是应该挑便宜些的,我们是应该到处多跑跑看看,我们是应该最终找到一家最合适的。可是,莫莉,别忘记,当你第一眼看到这个雅致的请柬时,你就喜欢上了,再没有别的比这更重要的了,因为你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东西,我这观点怎么样?”
莫莉忍住眼泪不哭出来,那不是生气的泪水,只是泪水,“我只是不习惯那样一看就买,行了吧?”她月兑口答道,一边匆匆走进浴室去刷牙,泼些凉水到眼皮上,缓解一下被泪水刺痛的感觉。
蒂姆依然紧追不舍,“只是不习惯,莫莉?”他一边问。一边从她身旁穿过,走到放有一堆瓶子的柜子跟前,“还是觉得自己不配花这么多钱——因为钱不是自己亲手挣的?”
“哎呀,这太无聊了,菲茨杰拉德,没劲。”她嘴里含着
牙刷,从他的胳膊下穿过回到寝室里,他又一次盯住不放,简直像她鞋底上粘的一块口香糖——怎么也摆月兑不掉!
“是吗,莫莉?”他还坚持着自己的“论点”,一边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扳过来。“难道这就是整个事情的原委,整个争执的原因——导致了婚约的破裂,只是因为你认为自己本应该用一个幼儿园教师的工资去支付婚礼的支出,而又做不到?据我所知,你父母的支付能力也有限,而我也并没有指望他们去支付这样一个宏大婚礼的费用。”
莫莉漱了口,把冷水泼到脸上拍拍,又闭着眼去找毛巾擦,蒂姆顺手递给她,“菲茨杰拉德,新娘和新郎的父母理应支付婚礼费用,这是传统。”她说。
“全是一堆废话,这才是要点。”蒂姆生硬地附和了一句。
“这只是问题的一小部分,”莫莉走出来,打开通向走廊过道的门,一股冷气逼来,她不由地用两只手抱着自己的胳膊摩擦着,走廊里还要冷得多,暗得多,在阐述完自己的主要观点后,她接着说,“我的那一级里有三个年长的同事,很有生活经验,她们要比你更懂得金钱的价值。”
“噢,是吗?但你是否知道爱情是不能用金钱买的?”蒂姆小声抱怨着,推着她下楼,两人直奔厨房。
“或许不能买爱情,菲茨杰拉德,但似乎可以使创伤容易愈合——只要租辆梅赛德斯就可以了!”莫莉放慢了脚步,在他身后嚷着,只恨不得退回新婚套房,扑倒在床上,大声哭一场,直到眼泪哭干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