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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落日 第4页

作者:月光(大陆)

念念被众人这样的目光看得不知所措,特别是帐子中间坐着的那个身穿一身铠甲的高大男人和一身黑衣的青年男子,嘴角好像都要咧到了耳朵根的表情,让她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我不是你们说的什么公主!”念念月兑口而出,一向敏感的她立刻意识到了他们笑容的含义,来古代她没有心理准备,而她更不想当别人的替身,也许自己真的与那个公主长得很像吧,那又如何?她只想找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心谜,然后离开这个令她不安的地方。她一开口,众人都一怔,长年在边关驻守,接触到的大都是当地士兵,除了几个从京城委任过来的总兵、将军外,已经很少能听到这么地道的京片子了――而念念自小生长于北京,那口京腔京韵也是自然是月兑口而出的。管鹏又惊又喜向念念道:“你真的是盈玉公主?!”

念念立刻摇头:“我说过我不是。”

而聂临风似乎早就想到了她必然的否认,便问道:“那你是谁?”

念念一怔,自己是谁?她能解释说自己不是这个年代的人,而是从四、三百多年后的二十一世纪来的?有谁会信?聂临风笑道:“你又何必否认呢?你就算真的不想认我们,也没必要连自己的身份也不承认了吧?除非你有更好的解释!”念念望着聂临风,头隐隐作痛,这算什么?想不到刚刚到一个陌生的年代,一个陌生的地方,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难道自己前世真的是那个什么公主?聂临风见念念的神情,也不再逼问,转头向管鹏道:“李嬷嬷还没有到么?”管鹏道:“两天前就已经派人去接了,算算时间也应该到了。”

聂临风又看向念念:“公主真的不记得我和小避了?”

念念长长叹了口气:“我说过我不是公主!”

避鹏望向聂临风,不确定地低声道:“也许……她真的不是盈玉?否则她怎么会不认得我们?”盈玉公主是温婉柔弱的,而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长得与盈玉公主一模一样,但是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一些不同,而自己过于笨,却想不出到底是什么?聂临风白了管鹏一眼,似乎是笑他的愚钝:“经历了这么多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也许……也许公主经过一场大病得了‘失忆症’也是正常的嘛,前年赵阁老家的老二不是也得过这种怪病呢,是不是呀,张千总?”除了他们两人,帐内还有几个将士,但明显看来官位都不及他们二人高,所以在一旁恭敬的站着也不敢搭腔,那个脸色黝黑的武将听得聂总督点到自己,也不由地道:“是啊是啊,赵阁老是末将的恩师,这个末将也有所耳闻……”这个张千总便是镇守此处关口的将领了,当日也是他发现了念念。三年前他还是千户时曾经奉命保护过盈玉公主,因此识得公主的模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公主会否认自己的身份,难道她真的得了什么“失忆症”?念念盯着聂临风,发现他的笑容非常刺目,她一点也不喜欢他,那双眼睛有着太过于精明的神彩,仿佛随时能够看穿别人的想法一般。聂临风不在意地笑了:“公主这么瞧着在下,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念念深深地吸了口气,淡淡道:“你当真认为我是盈玉公主?”

聂临风道:“恐怕不止在下一个人这么想吧,这里认得公主的也不止一人,再等一会儿……”说话间,帐外有人进来,向聂临风低声说了些什么,他面露喜色:“快,快,让她进来。”念念也不理会刚刚聂临风的话,好奇地伸出头望过去,她也想看看会是谁能让他们这么激动。两名侍女扶着一个年近五十的妇人走了进来,那妇人虽然风尘仆仆,但是衣着华丽、风姿卓越,一看便知是颇有地位的人。那妇人也不理会旁人,径直走到念念面前,紧紧地盯着她,眼中全是惊喜与爱怜,她伸出手轻轻抚着念念的脸,颤声道:“公主……真的是你?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念念被妇人眼中的慈爱惊呆了,她久久说不出话来――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如此慈爱的眼神,这眼神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妈妈看她的眼神,想起了妈妈去世前叮咛她要坚强地活下去时恋恋不舍的爱怜,想到此处,她的眼眶一下就湿了起来,明知道这慈爱与关怀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那个叫“盈玉”的死去的公主,可她还是忍不住靶动得想哭。那妇人见念念的神情,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她轻声哄着她:“好孩子,别哭……”一旁的聂临风见此情景忽然开口道:“李嬷嬷,盈玉公主已经记不得小时候的事了,她还说她不是盈玉公主……”妇人怔了怔,拉着念念的手,柔声道:“玉儿,告诉女乃娘,你真的不记得女乃娘了,还是不认我这个女乃娘了……”念念望着妇人期盼的眼神,想否认,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狠心的点一下头,她知道自己这么一点头,最不能承受的便是眼前这个妇人了,而母亲如果活着,也是这般年龄,这般心痛的吧,虽然她称自己为“女乃娘”,但如果仅仅是女乃娘的话,是不可能有这般深沉的爱的——她对盈玉公主的爱一定是胜过亲生女儿的!念念低下头,轻声叹道:“对不起,李嬷嬷,我真的不记得了……”

她虽然是这么说,但没有否认的口气无疑是承认了“她”的身份!

熬人听到念念这么说,又流下了眼泪,她紧紧揽着念念,连声道:“没关系,没关系,不记得倒好……好呀……”说着,她回头,向聂临风骂道:“你这小兔崽子,当初说什么玉儿死了,还说连尸体也被那个死鞑靼人带走时,害得我都哭死了好几回,真想也随玉儿去了……”“嬷嬷……”聂临风忽然开口,笑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吧,您不是也说了么,许多事情忘记了反而好的!”而李嬷嬷似乎也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望向念念,念念不明白地看着大家,她不是盈玉,不是真的只是暂时的失忆,被别人提醒过后就可以想起来,而她若想扮演好这个“角色”,应该知道的太多了,而这些,恐怕……要问问眼前这个过于精明的聂总督了。李嬷嬷紧紧握住念念的手,仿佛稍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让念念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感动,她只听到李嬷嬷在问聂临风:“朝夕知道了这件事没有?”“还没有,我正准备带她去见他呢。”聂临风眼中尽是笑意,“我想,他一定会很乐意知道这个消息的!”

晚课的钟声还在群山间回响,久未散去;一声接着一声,庄严而震撼。

灯光飘摇,香烟袅袅。

一白一灰两道身影于佛前。

“师傅,求您为我剃度,让忘尘正式成为佛门弟子。”

他忽然跪在灰衣僧人面前,双手合什。

灰衣僧人正在向佛前的长明灯里添油。

听到白衣僧人的话,他的手未曾抖一下,只是淡淡道:“忘尘,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当初的约定?”那灰衣僧人年纪并不大,但平和的气度却让人望向他的第一眼便有想顶礼膜拜的冲动,而他的声音极为温和悦耳,在如此初冬寒冷的夜晚,如沐春风一般,让人从心底都暖了起来。忘尘低头轻叹道:“可是……”

灰衣僧人轻轻打断他的话:“当初你我相约三年为限,你是王爷,曾经锦衣玉食,曾经功名显赫,你若于此耐得住三年,我便收你入佛门,如今才两年……”忽然间胸口一痛,忍不住是一阵剧烈地咳嗽,良久,忘尘平息了自己急促的气息,苦笑道:“弟子也知道还不到期限,可是……恐怕弟子是等不到三年之约了,弟子知道一生所造之杀孽,也知道就算在佛前千年百年也难赎其罪,弟子不求其他,只求心安……”灰衣僧人缓缓将油注满长明灯,才转过身来,面向他淡淡地道:“心安?你在这里,心真的能安么?不是你的身体等不到了,而是你的心等不到了吧……你只去发而没有受戒,所以并不算我佛门中人,当初我与你三年之约,也只是因为那时的你万念俱灰,如果我不收留你,怕你会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可是你尘缘未了……”“尘缘未了?”忘尘心中一痛,眼中尽是悲哀,“这世上还有什么尘缘是值得我牵挂的?”他低头看着掌心,渐握成拳:“这双手握不住靶情,握不住生死,握不住世间一切我想握的东西……我想我也只能空空而来,空空而去了吧!”灰衣僧人只是微笑,似乎没有看见忘尘眼中和心中的痛,他转身盘坐于蒲团之上,示意忘尘也坐下后,他才缓缓地道:“忘尘,你是个聪明人,可是你念了这么多年的‘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却始终参不透其中的真谛,而你为了一个盈玉公主,守了两年,也可谓是用情之深了吧……”突然间,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叹息声,若非四下寂静,若非有很高的功力,恐怕是不易听见,忘尘神情一变,长身而起,轻喝道:“是谁?”白影一闪,说话间,他已经掠到窗边——他虽然身体极为虚弱,但多年来武功的修习和长年从戎保持的警觉让他瞬间便判断出声音来自窗外,只是来者的武功似乎不弱,在他行动间,已经先一步逃走了!看来自己的身体真是大不如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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